宗政斜靠着椅子,通身的漫不经心,“金陵秦家,夏侯家。”
“为什么有夏侯家?”嘉时好奇。
他这一次没有望向她,眼睛似是望着某处,却实际上没有任何之处能使他凝眸。
“因为夏侯家的半壁江山垮了,短时间是凑不出那么多钱来好好规划建造那一块地。”
他将头转向自己的左侧,只见夏侯策死死地瞪住他,那一双布满皱褶的手死命地抓住椅子扶手,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当场与宗政翻脸。
“我难道说错了?”宗政笑得如沐春风,他摆正了坐姿,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着夏侯策,“夏侯家如今苟延残喘的局面世人皆知,难道你夏侯策还没有自知之明,认为是我宗家陷你于不仁不义?”
嘉时一惊,猛然转头看向身边针锋相对的两人,心里万千情绪奔涌游走。
若宗政如今在明面上就和夏侯家摊牌,那以后夏侯策还不知要使出什么手段对付宗家。
她指甲不自禁地抓紧衣袖,紧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千言万语难开口。
夏侯策那双老谋深算的眸子在她脸上扫过,紧闭的嘴角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一时间,算计,冷笑,无情,都在夏侯策的眼睛里流淌了一遍,最终化作了浓稠如墨汁般的黑。
“嘉时,我夏侯一族的家业,不久便要交到你手,你难道就这样任人对我夏侯家的门面泼脏水?”
“父亲说的脏水,可是夏侯家一半产业被后起之秀取代而被世人知晓这件事?”她柔柔地问道,眼眸清澈如水,心境安然地看着自己父亲。
“你、”夏侯策双眼一瞪,眼眶紧了紧,想说些什么,话却停在嘴边没说出来。
嘉时知道,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帮着外人对家族兴盛衰亡漠不关心,反而落井下石。
“小涣,”宗政轻声叫她,语气轻柔,“夏侯家气数将尽,单靠你一人之力并不能使夏侯家的产业起死回生,只有我才能够帮你,你知道吗?”
没等她回答,宗政便碰了碰她手臂,“可以走了。”
还在神游的嘉时没缓过神来“啊?”
宗政右手搭着外套,嘴角含着一抹笑,他向嘉时伸出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稳稳地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左手紧接着护在她身后。
“标书已经递交了,刚才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确定中标还要个几天,我们可以好好歇一下,至于提案评估,交给宗家的评价班子就好。”
“那我做什么?”嘉时一脸茫然,她不过就是发了会儿愣,和宗政聊了几句,这一场招标会就完了?
不是说好她代表南阳甫家吗?为什么作为代表她一句话都没说?
她美目疑惑地望着宗政,想问出个明白。
宗政搂着她往外走,不时与过来打招呼的人点个头,便没等人家开口就离开了。
“你作为代表,只需要坐在这里表示南阳甫家有参与。而那些招标书是由下面的人递交,你不用操心,他们会处理好。”
“所以,”嘉时听出了个门道,“我只需要摆好姿态,调整好微笑,走个过场。宗政,我这样,与花瓶,与笼子里的金丝鸟又有什么区别?”
她是想逃脱夏侯家的控制束缚,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在这纷乱动荡的社会站住脚跟,也是想让世人领略知晓她这个人的实在的存在,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绝不是通过依附于宗政来获得,她也不想做宗政的金丝雀,笼中鸟。
嘉时有些生气,双手环抱着站在一边,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请勿靠近。
“小涣,”总政揉揉眼角,走过去揽住嘉时的肩膀,好声好语地劝道:“我没有想过把你束缚圈养起来,我只是怕你不适应这个社会人心的险恶复杂,担心你受到伤害。”
嘉时脸色依然如寒冰,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并不是她想要的。
“你在静园足足呆了六年,早已经脱离这个社会很久了,要学的太多,要去承受的也太多,我如果就这样放你去独当一面,挑起夏侯家,甚至是南阳甫家的大梁,其实是对你的一种不公平。”
“所以,你就这样对我?”嘉时望向他,眼里写满了失望,“事事说为我好,什么都给我安排好,妥善处理好,不要我去学习我这些年落下的东西,不让我和他人接触,把我与世事隔离屏蔽起来,这就叫做所谓的对我好?这样的我,又与残废智障有什么区别?”
“小涣,你毕竟才出静园,我想,再等一阵子,等到你和外面的事物接触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补上当初落下的。”
“好,我倒是想看看怎么个弥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