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是好梦，珈蟌嘟囔着翻了个身，睫毛上忽然挂上了一滴泪珠。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睡脸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楚楚可怜。默召看得入神，忍不住又叫道：“珈蟌……”

嗡嗡一响，默召意识到自己把假声说出来了，吓得全身一僵。然而，怪物没有出现，在一阵若有若无的莲花芬芳中，一只小如红豆的蜻蜓翩翩而至，在珈蟌的泪珠上轻点了一下。

泪珠犹如一团蒲公英花球被风拂过，顿时散成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束，跟随着蜻蜓旋转、上升，消失在空中。再看珈蟌，他已经恢复了安详平静的面容，正沉浸在甜睡中。

默召感到十分有趣：原来假声不止会召唤出可怕的怪物，也会召唤出可爱的东西啊。莲花芬芳经久不散，宁神的香气格外催眠，默召终于乏了，在珈蟌身边躺下。

香气的根源，好像在珈蟌身上呢。默召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呼吸着怡人的香气，转眼就睡着了。

一早醒来，默召就向珈蟌演示了他昨夜特训的结果，基本上不超过10个字的日常用句，他都能清晰地用真声说出来了。在得到珈蟌的赞许后，他的劲头更大了，一边张罗早饭，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个没完。

珈蟌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了：“你不问我咒文怎么念吗？”

默召一脸疑惑：“咒文？不急学，平时用不到。”

“正常人不会这么想的吧！”珈蟌惊讶不已，“这就好像你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却说自己不太想去，因为魔法‘平时用不到’！”

默召有些惶然，但还是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想必在霍格沃茨或者巫师世界，“正常人”都得学魔法或咒语，就像人类学生都要背古诗一样。但是，默召是人类呀。

不过，考虑到自己算作“半妖”的立场，默召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需要，我学。不需要，先练说话。”

珈蟌白白眼睛正想吐槽，突然一声铮响，像无数金属丝齐齐共鸣，珈蟌后背的衣服鼓了起来，像是翅膀在不安地扑打。

“怎么了？”默召问。珈蟌摆手示意他别出声，琥珀色的眸子急速变动着深浅——他在穿过人类目力所能及的表象，捕捉世界深层的异常。

翅膀窸窸窣窣地从背上向袖子延伸，像丝绸一般从袖管里流溢出来，形成了两把轻薄而锋利的刀，上面细长的血槽犹如叶脉。珈蟌双手握紧刀柄，用眼神示意默召躲到他后面去。

默召只感觉前方一阵山风卷来，珈蟌却分明看到了什么东西，双刀疾如闪电地一开一合，耳边立刻响起竹子劈裂一般的声音，雪地上激出了狂乱的痕迹。

又是一阵狂风，默召无法用自己的眼睛分辨珈蟌挥刀的速度，只觉得珈蟌像被包裹在刀锋组成的云团之中，不时爆发出雷鸣和闪电。“锵”的一声，珈蟌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一柄刀碎了一地，鲜血从他的袖管里汩汩流下，雪地上立时晕开一片猩红。

珈蟌呸了一口血，弓下腰，准备再次迎击。但是，对方却停下了进攻，“嗒，嗒，嗒”，只听到类似马蹄的声音在珈蟌身边游走着，似乎在观察他。

默召只看到有一团巨大的气流在盘旋，颜色随着四周的景物而改变，像隐身了一般。但是，珈蟌的目光始终锐利，机敏地变换着色泽和瞳仁的大小，可见在12原色的世界里，这个敌人的身形是清晰可辨的。

珈蟌举起另一只手的刀，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向气流的中心。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念起了珈蟌教给默召的火咒，气流猛地变幻为一只周身浴火的麋鹿，巨角直顶珈蟌，瞬间将他掀飞了出去。

珈蟌在空中扭转姿势，嘴里念出几句默召没听过的咒文，汹涌的雪浪在他身后涌出，向麋鹿扑去。然而，那个陌生的声音立刻重复了这几句咒语，麋鹿沉入雪浪中后又再次跃出，摇身变为通体冰蓝色的雪鹿，珈蟌急忙后退，扬手两刀砍下它冰剑一般的犄角，但它再次念起咒语，犄角瞬间重生，直直地穿透了珈蟌的双肩。

“珈蟌！”默召一时竟忘了危险，冲过去要救他。珈蟌抓着刀的手腕一翻，犄角应声而断，他倒在雪地上，对跑过来的默召大喊：“快跑！”

“不行！”默召已经冲到他跟前，拽住他的肩膀使劲往后拖。雪鹿站住了，没有色泽的瞳孔似乎迷惑地转动着。珈蟌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默召说：“你刚刚又用假声了！”

小小的蜻蜓像雪花般翩然落下，雪鹿身上立即警惕地竖起了根根冰刺，但蜻蜓毫无攻击的意思，只是像昨晚一般，落到雪粒上，把它们化作星光。就一两秒的功夫，雪地上已被点点光芒所笼罩，像是一片布满繁星的海滩。

麋鹿看起来更迷惑了，张开嘴，用怪异的语调重复道：“珈蟌……不行。”。它的样子开始变化，四腿变细，背后上长出翅膀，越来越像一只巨大的蜻蜓。它摇晃着身子，突然大吼着火咒、雪咒和“珈蟌。不行”，狂暴地变化、冲撞，似乎完全糊涂了。

“抓住我，走！”趁对方失控的机会，珈蟌奋力张开无形的羽翼，在麋鹿掉头扑来的一刹那，将自己和默召穿越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