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端端正正卧坐在桌子上的眠猫,忽然抬了抬杏黄色的眼睛。于是大家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上午两个小子遇到的那些老鼠,和我吃过的任何鼠妖都不相同。我想抓只活的玩玩。”
白环笑着摸了摸她光滑的脊背:“大人安心地抓老鼠去吧,其他的我们来对付。”他抬头看着其他人,“根据记载,独角蝰女最喜欢在子时出动求偶。所以我们宜早不宜迟,今晚子时就再下一次洞,看看能不能发现她的线索。”
随后,白环布置了行动的具体分工:他、珈蟌、玄裳一组,竣蜓、默召、眠猫一组,每组一个小时,轮流下洞探测。六班在洞口候着,随时接收洞下传来的讯息,完善玲珑球的模型,并给下洞的人一些指引。
“我要跟着主人!”“我也要和默召一块儿!”玄裳和珈蟌同时反对。白环无奈苦笑:看来拒绝竣蜓这件事,瞬间让这两个人把他当成了敌人啊。
这种僵局,也只能由苦主亲自调停了:“珈蟌和默召下过洞,必须分开担任每组的向导。玄裳知识渊博,如果遇到变异的鬼怪,可以帮助白环识别。你们两个别再啰嗦,现在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去休息,养好精神准备作战。”
玄裳和珈蟌的脸拉得老长,白环只能装作没看见。“别闹脾气啦,”默召捏捏珈蟌的下巴,“我给你当肉垫,你好好睡一觉,上午流了那么多血。”
“你不睡?”
“我不累,想复习一会儿功课。”
“那你坐床上,我要趴你肚子上。不许动来动去吵醒我!”
“懂啦。”
珈蟌脸上多云转晴,和默召说说笑笑地出去了。竣蜓听着他俩的声音渐渐远去,突然感到极度的疲累。
“竣蜓,你不回自己房间吗?”六斑看到竣蜓坐着一动不动,关切地问。
“这里清净,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要紧吗?”
“真的不要紧。”竣蜓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你去休息吧。”
竣蜓口气坚决,六斑也不好再搅扰,于是关上灯掩好门,把他一个人留在幽暗的会议室里。
竣蜓双手撑住额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每个细胞都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似的,哗的一声全垮了。
让他重回山城,是上师的遗愿。他一向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巫师,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他始终清楚,自己不可以推卸责任。但是,是不是“让人放心”就等同于“没有人会放在心上”,经年累月堆积的无助感似乎已经漫到了喉咙,很快就会将他没顶。
不到一个月了,坚持!他给自己打气,却像打在了棉花里。坚持到一个月后又如何?还有那么多的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他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也许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按部就班、尽忠职守的巫师,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自己的追求,彷如一叶随波逐流的孤舟。
不,他曾经有过想要的东西,只不过,生平第一次燃起的激情,落入了一潭冷彻心肺的死水……他头痛欲裂,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到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只有关注眼前的任务,才能暂时逃离对遥远未来的苦闷思索。
快点战斗吧,别让自己静下来,别让自己有空闲胡思乱想。头越来越疼,他整个人像跌入云端一般飘荡起来,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
突然,他的胳膊被猛拽了一把,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喊:“停下!快停下!”
竣蜓一个激灵,看清了身边扭曲的空间:他竟然不自觉地穿越了!竣蜓慌忙中断穿越,和拉着自己的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黑魆魆的洞口——玲珑球的第一层——张着深不见底的大嘴,幸好竣蜓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才没有一脚滑下洞里。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往这里跑?就算是你,一个人行动也很危险知道吗?”怒气冲冲的责问劈头盖脸砸来,竣蜓茫然地转头,正对上白环交织着后怕和疑惑的眼睛。
脑袋里有无数把小刀子在搅动,疼得快要窒息。竣蜓推开白环,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忽然两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