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如此欠揍，以至于竣蜓技能冷却了半分钟后，才接下去问：“你把我妈妈的魂魄怎么了？”

华蓥遗憾地轻叹了一声：“我懊恼的就是没法做什么啊。巫法造人可以参考的典籍太少了，口头流传也语焉不详，几个人糅合成一个新的身体，哪一个人的灵魂会留存下来？为什么留存下来的偏偏是这个灵魂？没有用上的躯体和魂魄焚化之后，真的就烟消云散了吗？被用到新身体里的躯壳和魂魄，会不会残留着原先主人的意志？如果我把一小片用剩的魂魄保存起来，会对那个新身体有影响吗？”

华蓥说得津津有味，完全把这件事当成了有趣的实验。竣蜓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等到珈蟌的另一个人格一再出现时，我就知道，肯定和我藏起来的拉娜的魂魄碎片有关。但是，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很难查。我也做了这样那样的试验，都没有头绪。唯一清楚的，是拉娜魂魄对亲人的执念，牵绊着小二的人格存留了下来。”

默召把小二又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小二是个无论怎么打骂都不会反抗的呆子、哑巴，华蓥拿这样的小二做了什么试验，默召稍微一想，脑子里涌出来的都是重口味大尺度的小电影片段，顿时把自己恶心坏了。

“有很多年我也没空细想这件事，不过离开本山时我还是把拉娜的魂魄碎片带上了。”华蓥把自己争权失败被逐出暗教的奇耻大辱轻轻带过，“不过，我命不该绝啊。”

华蓥的眼中燃起了亢奋的火焰，喉结不停地滚动：“我得到了天启，我知道了暗教千方百计掩藏的真相。原来，形和神，都是可以任意玩/弄的东西。把它们掰碎、打乱、揉捏，我想制造出什么样的生灵，就能制造出什么样的生灵。你们以为是鬼怪吃了我的肉，拥有了我的法力吗？错了！”

华蓥两手一挥，本已震耳欲聋的咒文声骤然响彻洞穴，连竣蜓和玄裳都忍受不住念动了塞（se）耳咒。“是我的肉进入了鬼怪的身体，控制了他们！他们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的千头万臂！”

水流不知从哪里汩汩流入，很快在地面上积起了一片镜面似的水洼，清晰地倒映出一幕惨烈的杀戮景象：势单力薄的巫师们被成群结队的鬼怪所包围，正在殊死搏斗，但鬼怪齐声念着咒文，召唤出狂暴诡异的风火雷电，巫师们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竣蜓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

“你们猜，谁在念咒文？”华蓥自负地一笑，露出整排毒蛇般的尖牙，“当然不是愚蠢的鬼怪，他们没有这个能耐。是我，我在借它们的嘴巴念咒！”

华蓥抬起手指，做了一个类似捏法印的动作，闪电随即在他掌心冒出。竣蜓瞳孔猛地一缩，大喊：“不！”但华蓥毫不留情地将闪电伴随着咒文抛出，水洼里霎时一片炽白，无数条满嘴獠牙的电鳗从天而降，裹着迸射蓝白色火花的电流，往巫师身上死命纠缠。即使是在无声的倒影中，巫师们痛苦的惨叫也穿透了竣蜓的心脏。

翅刀化成一条暴怒的白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华蓥的胸口。华蓥看看竣蜓，轻蔑地摇摇头，伤口处突然涌出无数小黑虫，一眨眼就将翅刀覆盖，瞬间蔓延到了竣蜓握刀的手边。

竣蜓眼疾手快地折断翅刀，往后跳了一步，翅刀掉在他身前，哧哧地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腐水。小毒虫又纷纷游回华蓥身上，填补着他的伤口。

“这是我们的老朋友，叶樇送给我的新法力，他的变形术和鸩羽精卫的剧毒。”华蓥居高临下地乜视着竣蜓，“你应该明白了吧，受伤只能让我变得更强。不管是鬼怪还是巫师，留在我身体里的伤害，都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他伸出一根手指，看着它变成锋利的刀刃，“呵呵，现在我又有翅刀了。”

即使是默召这样的半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情况糟透了。他相信就算是询问“百科全书”玄裳，她也会回答：“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巫师。”很可能会失去小二和珈蟌的预感，让他浑身发冷。

“你……怎么做到的？”同样脸色煞白的竣蜓向华蓥发问。

华蓥狡猾地避开了问题：“你还有时间关心这个吗？你的同伴们快死光啰。让我们抓紧回到巫法造人上吧。”

华蓥往旁边走了一步，好让他身后的幻影站到大家的视线中。“妈妈！”竣蜓失声叫了出来，苍白如烟雾的拉娜茫然地望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小二在金刚菩提塔一战中丢失的心脏，已经好好地在我这里跳动了。”华蓥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拉娜和小二，“材料都在这里了，竣蜓，接下来就看你这个工匠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竣蜓眼中燃烧着泪水。

“我需要一个配得上我强大精神的强壮身体，这样才能游刃有余地使唤更多鬼怪，完成更伟大的事业。我要你用拉娜的魂魄做药引，把小二从珈蟌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和我铸造成一个新的身体。”华蓥体贴地补充了一句，“这样一来，珈蟌就能在自己的身体里安心活下去，而你只用应付一个弟弟，也会轻松很多。”

“小二不是木头！送给你做饭桶就做饭桶做马桶就做马桶？没门！”默召干脆抱住了小二。

华蓥皱起眉头，对默召这根搅屎棍的厌恶表露无疑。“行，你们慢慢考虑。反正巫师还有一半没死。哦，好像不到一半了。”

“竣蜓大人，不要听他的，就算巫法造人成功了，他一定会把我们都杀了的！我们根本反抗不了他！”玄裳拉着竣蜓的袖子，焦急地低声劝道。

“珈蟌，快醒过来，珈蟌！”默召附在小二耳边急切地呼唤着，华蓥冷冷地抛来一句：“珈蟌每醒来一次，就离死近一步。”

玄裳和默召没话了，希冀的目光都集中在竣蜓身上。竣蜓看着妈妈，但妈妈和16年前一样，给不了他任何答案。再一次，他独自面对两边都是深渊的选择。一滴泪水从他脸上滑下。

“我答应。”

“不行！竣蜓大人！”“你疯了竣蜓！”玄裳和默召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地劝阻，竣蜓突然大吼起来：“我至少要救一个弟弟！我不能让珈蟌在我手上死掉！”

看着竣蜓的泪水，玄裳哇地哭了，扭头退到一边。华蓥满意地笑着，示意竣蜓把小二带过来。默召警惕地瞪着竣蜓，死死抱着小二不放：“你要带走他，就先杀了我！我不怕你，你说你有多了不起，结果连个帮你巫法造人的同伴都没有！你就是个可怜虫！”

华蓥被戳中痛处，脸色非常难看，好不容易才没发作。“好吧，我发个慈悲，让你俩道个别。竣蜓过来，我先把巫法造人的办法教你。”华蓥瞥了默召一眼，“省得那小子听到了搅局。”

竣蜓和华蓥去了一边的角落，默召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小二也跟着他坐了下来，手依然牵着。默召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

“小二，乖孩子，你快想想办法啊！”默召揽住小二的脖子，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你到了那个人渣的身上，不知道要做多少坏事，受多少欺负！你救救自己，救救自己！”

冰蓝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静，默召恨不得一拳打碎这双冰封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