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转身盛饭的功夫,等回来时,小勉已经不在屋里了.季衾匆忙放下手里的碗筷,里里外外找季勉,但屋子就这么大,拢共也就几间房,藏不住什么人.
‘小勉,小勉,吃晚饭了’朝着屋子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
季衾眼睛当时就红了,顾休久未回来,小勉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虽然理智上顾大哥并不会出什么事,小勉他,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担心去金店铺子里询问去了,但自责不安这样的情绪,却不是这么容易就消失的。
她又想去寻小勉,又怕小勉回来了,她不在,又担心顾休。
指甲用力的掐进掌心,疼痛让季衾有些焦灼的心思安稳了一点,不管怎么样,她不可能让小勉这么晚还在外面的。如果一刻钟之后小勉还不回来,她就出去寻好了,到时候让巷口的刘婆婆注意看一下,小勉要是回来了就告诉他,让他在家里等她,不要乱跑。
她来这里两年多,从未见过顾休这么晚不回来,他这个人也沉默寡言的很,除了找他打些物件的人,与他较好的就只有一些木料商人了,平日里也不多与人交往,出去取些木料时也都会上门言语一声,怕小勉去的时候他不在家,所以她今日才这般焦灼。
季衾缓了缓神,顾大哥如果在这期间回来了自然最好,如果没回来,她今晚守着不睡就是,明早,再拜托街坊领居找找。
勉强按捺住焦急,一刻钟,她再等小勉一刻钟,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季衾翻出家里的手提的灯笼,一大一小,这两个竹篾灯笼还是他糊的,下面挂着一只小小的竹兔子,因为有时候有些绣活需要去府邸或者店铺里做,加急的话更是要很晚才回来,尽管她很少接这样的活,但这样的活也是给的银钱最多的,她有时也会接点,回来的会晚了,小勉会提着小的去店铺附近等她,他则是隔着另外一条街等着,毕竟她是新寡,本就容易被人说三道四,即使绣活不错,但谁也不想找个风评不加的绣娘。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他虽然不言语,也很少露出什么表情,但待她一直都很好。
看到这竹灯,所有的焦灼仿佛被抚平了很多,季衾点亮竹灯,她一刻钟也等不下去了,她担心小勉,也担心他,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她也不想等到明天早上再去拜托街坊邻居了,今天,就现在,风言风语什么的,跟他出事相比根本不重要。
“刘婆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许大哥,大嫂,我有事相求”
“朱叔,能不能帮我个忙”
季衾虽然是个冲喜的寡-妇,带着一个弟弟,但从来不是浪-荡之人,何况大家相处两年了,这个虽然有些怯生生,但见面都很乖巧喊人,努力撑起一个家的小姑娘,大家其实并不讨厌,顾休更是了,他这人虽然寡言,但大家家里要是家具坏了,哪里需要修修补补,他也从来没推辞过,更没有收过一分钱。
何况,顾休这人,这么多年,大家也都是知道的,这么晚还没回来,确实不是他的性子。
更多的,还是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最终找到巷子里人事不知顾休的人还是季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向那个小巷子的时候会有这么强烈的进去看一下的冲动,主要的街道,顾休会拜访的人家他们都一一找过,那金铺老板也说,顾休确实是说今日要来取的,但迟迟没见人影。
时辰并不早了,众人虽然担心,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也无可奈何,只有打道回府,如果人还不回,只有明日再找,或者报官了。
“阿姐,顾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季勉看着面色苍白的阿姐,轻轻出了声,“我们先回去等着吧”
季衾牵着小勉的手心里都是虚汗,这么多人也没有找到他,他到底去哪里了,人现在怎么样。
眼睛无神的扫过暗黑的街巷,主要的街道都没有,他说要来取链子的,铺子老板也没看见他,等等,取链子,如果是来取链子,天色尚早的时候,他不一定会走主街道,会不会,是这条。
“小勉,最后一次好不好,如果这条巷子还没有,那我们就回去,如果明天了,你顾大哥还不回来,那我们,就去报官”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哆嗦着说了出来,需要报官的人,几乎都是死了,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但她,真的没办法了。
她出门的时候提了两盏竹灯,一大一小,是他做给她和小勉的,两盏灯的烛光在地上晕染出昏黄的色调,烛火更是照出小兔子的模样,一步一个小兔子。
小巷子昏暗安静,只有她和小勉的脚步声,还有微弱的烛火,前面转弯后,再走一点,就要到家了,季衾咬了咬下嘴唇。
她既希望她可以出现在这条巷子里,哪怕哪里磕着碰着了,也不要人影也看不见,也希望回家后,他完好无损的在门口等着,然后轻声道歉。
但下一刻,她却看见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他就那样倒在地上,地上都是血。
不要,不要,她不希望他磕着碰着,她只想他好好的,她不该那样许愿的,她错了,菩萨,她错了,她只想他好好的。
她错了,菩萨,让他好好的。让他好好的吧。
等待是件很难熬的事情,但有目标的等待却让难熬,多了些盼头,顾休还没有醒,医馆的人已经看过了,失血过多,暂时太过虚弱,所以没有醒过来,如果再晚点发现,怕是就是没救了。
顾休独身一人,并没有说得上的人可以照顾他,街坊邻居虽然可以搭把手,但谁也都有自己的生活,知道人会醒,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偶尔来看看,送些东西来,但总是是要人照顾的。
季衾轻轻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这人的脸,他还昏迷着,但要是醒过来,怕是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概还会僵硬着身体,脸红。
“以前听人家讲,都是侠士救了哪家的千金小姐,但现在一个绣娘救了一个木匠”
季衾垂眸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人,小勉去私塾上学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来,过多的失血让这人的脸色苍白了很多,但眉眼却还是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得柔和,但她知道的,这个人其实再温柔不过了。
“都救命之恩了,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仗着他没醒,她轻声道。
她想成为他的妻。
药汤还在炉子上喂着,她要去看一下。
“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