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凄凉的雨夜。
柳燕儿撑着那把黑色的破伞,身上的嫁衣被风吹得飘飞起来,夜里寂静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雨水顺着破洞在伞内肆虐,她也不在乎,只是双眼漆黑,面无表情。
她多久没有这么孤身一人了?不,她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孤身一人的时候。柳叠,从来就不会让她感到孤独。可是现在天大地大,却都是容不下她的,她能做的,敢做的,想做的,只是撑伞守候在雨中。
可是雨声沥沥,黑暗一遍遍笼罩着她,她也没有等到那个从朱漆大门里走出来的男子,那个保护了她一生一世的男子,总是笼罩着一身的光华。他一定会对她说,燕儿,不要站在这里,我们回家吧。
柳叠,可是现在没有你,我怎么回家?
是他!毁了你,毁了我,毁了我们的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你现在已经是鬼了啊。”
温柔清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说话的是个男子。那人也是一身红衣,黑发一丝不苟落在身后,如玉砌般的脸宛若天人,红衫里露出的双手如玉雕一般,手腕上突兀得待着一个紫色的草环,抱着一把黑色的琴,身边跟着一个黄衫女子,为他撑着一把雪白的绣花纸伞。
看到那把琴,柳燕儿差点以为那是柳叠。男子脸上的温暖笑意和话里的意思让她些许出神,她几乎是真的忘了,其实自己已经死了好几日了。
男子看着她,柔声道:“死了七日了还没有散去,这股执念可真是强大。”楠幕笑得温柔,“我来度化你,可好?”
柳燕儿漆黑的双眸警惕的看着他,冷冷道:“我不要度化!你若真想帮我,就解开孙府的那层结界,放我进去杀了那个人!”
楠幕看着她,欣然笑道:“我不能随意破坏那道结界,不过你若真想进孙府,我可以借给你一副美丽的躯壳,你靠自己的力量进去,如何?但是那副躯壳,是我宝贵之物,你结束了自己的事情,千万不要忘了还给我哦。”
柳燕儿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更加警惕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楠幕轻拂手中琴弦,眼里闪出一缕不一样的神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女子受欺负呢。不过已死之人还阳,命格里不会出现好的结果,这会是你改变人间秩序的代价。”
见柳燕儿欲言又止,他温声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柳燕儿道:“即便完事,我的命格若当真不好,有什么机会还你这幅躯壳?”
楠幕听了这话,咯咯笑了起来:“真是没见过你这般执拗脑袋还笨的姑娘。我既然亲自借给你,自然会亲自回来收的,你只管自己得偿所愿就好。”
柳燕儿没有再说什么,她抬起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扫过他头顶的雨伞:“公子这把雨伞,比奴家的好看。”
楠幕温柔笑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这个貌美惊人的男子将伞给了她,转身冒雨走进了雨中,梅红色的衣袂翻飞,没有半点被雨水沾湿的模样。他留给女子一个美丽惊世的背影和四个渐行渐远的字:“好自珍重。”
好自珍重……
现在开始,只有自己珍重自己了……
她想起柳叠离开她的那个晚上对她说,我去去就回,你在家好好休息,天气虽没那么冻了,夜里也要记得盖上被子。
他第一次骗了她。却连骗她,也不忘这般叮咛嘱咐,处处为她着想。
楠幕带着黄衫女子隐在不远处的楼中透过窗户看着那凄苦的女子,黄衫女子道:“方才燕儿开口问主人要伞的时候,芸儿险些落下泪来。”
楠幕道:“是个可怜的女子,就如她的愿吧。”
“主人是好人,偏偏天下男子都是没有良心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带了颤抖。
楠幕轻轻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季盛开的桃花如飞在半空中的粉色云彩,潺潺的流水在溪涧里流动,倒映出一个女子天仙般的美貌,朵朵花瓣在她的手里落在溪面上,随着水流,如时间般一去不复返,也如一些发生了便不可再扭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