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分,万物沉睡,四下静谧。
深色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大半光亮,透着熹微朦胧的月光,洒在沈初恬然安稳的脸上。她已熟睡,睡得深沉。
忽然,防盗门被重重地叩响,有人激烈而迫切地呼唤着她。沈初被巨大的声响吵醒,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她揉了揉眼,慢吞吞朝客厅走去,停在门边,透过门镜瞧看外边的人。
“咚咚咚”——
沈初还没看清屋外是谁,又是一阵急切地捶门声,她皱眉打开门,忽然扑面而来一阵酒气,一个高大的身影往她身上扑来,她一个踉跄倒在墙上,脊背被撞得严重,却不怎么痛,她只顾查看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竟然是高明然!还喝了酒,浑身酒味。
“喂,喂,高明然你醒醒!”沈初轻轻推了推他,对方迷糊睁眼,怔忡了片刻,好像察觉对面人是她,猛地朝后小退几步,突然又更猛烈地扑到她身上,唇鼻都往她脸上蹭。
剧烈的喘息,浓重的酒气,滚烫的体温,而后高明然找准了位置,狠狠地咬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她要窒息。
五秒如地久天长,她失了力气,没法推开。忽而走廊里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沈初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没想这么吵怎么没打扰到人,下一刻覆在她身上的重量便被撤走,她呆呆地盯着莫名其妙闯来的第二个人,还没来得及喊他的名字,便听他雷霆一句,“沈初,你果然是喜欢高明然的!”
沈初慌乱地摆手,“周清,没有,我不是……”
她强作解释,这时又冲进第三个人。迷乱的夜,混杂的人,她的身子虚软无力,好似浮浮沉沉。齐贤冲过来揽过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沈初,我们还是朋友……”
沈初浑身一震,心想他说这句干嘛?转而听到周清又是一声诘问,“我喜欢你,你喜欢谁?”
干涩而直接,苍白而简洁,沈初不明所以,支支吾吾,周清又问,“你喜欢谁?”
“我喜欢……我喜欢的当然是……”她脱口而出,却顿在结果。
“你到底喜欢谁?”周清不依不挠,步步逼近,那目光露骨迫切地叫人害怕,沈初抱着脑袋,忍不住大叫出来。
“啊——”
晨光浅淡,视野明亮。沈初偏头一望,正是清晨大好时光。原是做了一场虚无的梦,却惊得冷汗直冒。
这梦,做得让人好不踏实。
沈初坐起身,拿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一顿,想起梦中自己下意识地那句回答。她喜欢、她当然喜欢的……是谁呢?竟然连现实里的自己都不清不楚,可梦里的她却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也是够荒诞可笑的。
她失笑摇摇头,赶快起身刷牙洗漱,如往常一样挤地铁上班,再忙活一天疲惫下班。
距离端午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三个月里,沈初一直清心寡欲,不去想让自己不快活的事情。期间徐文浩携其女友约见过她几次,徐文浩还一直埋怨他们几个太忙,总抽不出共同的时间见面,害他要单独约上三次。沈初微笑不语,心底的失落随时间流过也淡了不少,有些事无需拆穿,心知肚明就好。
韩灵最近一直忙着准备她的婚礼,日期定在农历十月初,已经早早跟沈初打过招呼,叫她至少要提前空出一个月来帮她忙。
高明然的事,沈初已经不过分打听,只从徐文浩那里得知,流产一事让两家人很不愉快,高明然从中维系很是辛苦,再加上薛金洁态度不明,订婚一事暂且无限期延后。
九月底,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沈初这些天晚上又去家附近的大学操场跑步。呃不,或许更加准确来说是散步,她还是没办法坚持超过两圈,对她来说,跑完一千米就算是人生赢家了,至少比她当年八百米体能测试要厉害得多。
于是,这天晚上,她毫无例外地来到操场,又只是跑了两圈便坐在草地上歇息。塑胶跑道的某些地方被摩擦地变了颜色,草地里也有许多黑色的塑料粒粒蹦了出来,沈初有些没素质地在地上抠那些碎粒,放到手里收集,集满一把再重新均匀地洒在草上,如此反复,无聊至极。
然后有一个人在跑完第十圈后,发现这个人还在那里收集碎粒,终于忍不住朝她大步走去。
沈初只感觉面前突然多出一双脚,她抬头,漆黑的夜里勉强分辨出是个熟人。
哦,是齐贤,有阵子没见的齐贤。
之前他也邀过几次,可她太忙就都拒绝了。或者说,是她把自己变得太忙,然后再刻意地拒绝了。她讨厌猝不及防的缘分,和突如其来的关心。那会让她想多,可她不想想多。
然而,今天早上那个梦境告诉她,原来她对相逢一笑泯恩仇还藏着这么深的执念,想和他重做朋友的念头根深蒂固在她心间,疯了一般,走火入魔。
“你怎么也在这儿?”愣了片刻,她才想起来要打招呼。
齐贤已经很自觉地坐在她的身边,他笑道,“你怎么不在小区里面转圈圈了?跑到这里抠塑料粒玩儿?”他攥着她的手往自己面前一伸,好玩地颠了颠,那些粒粒就都四散而去了。
沈初尴尬地红了脸,只是晚上灯光暗也看不清,她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从亲戚家搬了出来,暂时就在这附近租住。”
沈初点头“哦”,“你也是奇怪,住亲戚家免了房租也挺不错啊。”
“不一样。”齐贤摆摆手,“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