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艾的微博已经沦陷,一片质疑声和谩骂声,他们说,你自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为什么要拉吴逑下水!他们说,是你逼死吴逑的,你陷她于不仁不义!他们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人渣!
两个高龄单身女博士,因为走的近一点就被人扣上了这么大的罪名。
哪怕关艾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吴逑没有,吴逑没有。
她只能关掉微博,关掉手机,关掉世界,关上耳朵和眼睛。
警察在吴逑的衣服内衬口袋里发现一封信,用蜡烛封口,出于人道主义和公民隐私保障,这封信最终还是寄给了关艾。
信封上写的是,关艾亲启。
她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拆开信,就6个字:
关艾,别找吴逑。
BBS上的那条留言和这封信就像是一次穿越时空的对话,她在时空这边,吴逑在时空那边。
她们都没有错,只不过没能爬上那座断臂山的顶峰。
因为不够勇敢,因为不够坚定。
关艾一直不懂,为什么要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
吴逑的博士生涯没能走到最后,她明年就可以毕业了,她的遗憾最后真的都成了遗憾,什么愿望都没能实现。关艾也打了休学申请,人言可畏,加上她也没心情再念下去,草草的休学离校,宿舍里的东西她都没带走。
她想,必须得做个了断。
10月份,关艾一个人去了趟华山,她以前只爬过黄山,印象中那就很陡了,眼睛都不敢往下看,但这华山,直上直下,180度,平的!
别说往下看,往前看都发抖。
关艾走了一遍吴逑走过的路,长空栈道上,她和一帮背包客手牵手,脚跟贴脚尖,那一刻似乎是体会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那就是为了衬托出自然的庞大和未知。
人类的那点小情小爱,那点不伦不类,那点柴米油盐,在这条狭长的栈道上被撵成齑粉,风一吹,化为乌有。
她终于明白。
吴逑用最后一点善良和包容替她完成了那些不可言说的蜕变。
她就站在半空中,风在吹动头发,每一秒都是心惊肉跳。
她听见吴逑说,我还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生子,真遗憾,但我连死都不怕,我会怕和你在一起吗?关艾,你睁开眼睛,你重新开始吧!
关艾隐藏了30年,她喜欢女人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但现在,她想让全世界知道,同性的爱没有什么不同,你可以接受虚无的白日梦,为什么不能接受相爱的男同女同?
她出国那天嵇鹤送她,依然是她坐了半天地铁从闵行到徐汇,再让他开车到虹桥机场。
嵇鹤问,你为什么老这么迂回?
她说,这样我可以有多一点时间缓冲,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和你靠近。
嵇鹤寡然,他以为自己凭着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早已看穿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他以为自己可以像钓任何女人一样钓住她,都是他以为,然而他都是错的。
“关艾,能不能不走。”
“理由。”
“我喜欢你。”
她笑:“什么时候的事。”
嵇鹤怅惘地回忆,却什么都没说。
我是个慢热的人,我那些放荡随意皆是伪装,那天,你像头小鹿一样跑到马路对面,转过来冲我笑,隔街相望,你眼睛里藏不住一点点哀伤,嘴角很勉强,我想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约,可有情郎。
“嵇鹤,很遗憾,但我喜欢你的手。”
她抽出300压在车前,像上次一样,很快就没入人群里,再也找寻不见。
这一次,她不会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