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喊了几嗓子，直到旁边已经关灯进入睡眠状态的邻居都忍不住骂娘了，他面前的这扇门的门缝才散出一道细细的光，那是院子里的灯打开的结果。

不一会，便有人来开门，咔哒一声，门打开。

“这么晚了，怎么还回来？”门筒内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披着外衣，斜着眼睛看胡天赐。

“麻烦死了老太婆。”胡天赐不满的将门完全打开，两只手拖着顾西风进了屋子。

“又打架了啊，阿赐。”老太太将门关好，跟着胡天赐，“不是告诉你了吗，打了架不要回来。”

“嘁，我也不想！”胡天赐直接进自己以前的卧室，一把将顾西风甩在床上，“要是我自己受伤也就算了啊，但是他伤的挺严重的，所以就回来了啊！”

“哦……”老太太点点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少年，“这个孩子受皮外伤挺多啊。”说完便在旁边的床头柜里拿出药酒，酒精棉还有纱布，弯下腰细细的涂抹着。

“是吗？”胡天赐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边抖腿一边大声的抱怨着，“我本以为他伤的严重才背他过来，累死我了！”

他这关系到一辈子幸福的腰！

胡天赐在一边呲牙咧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潇洒得意的生活回来这么一出，竟然会在死胡同里被姚一方那个王八羔子堵住了，他从没想过顾西风会在那时候站出来帮助他，也许这就是在贵族的小暖窝里特有的所谓正义感爆棚？要是胡天赐站在顾西风的角度，一个将他打的鼻青脸肿的人被那人的仇人截住了，自己怎么着也得帮那个仇人给打自己的人两脚才算过瘾啊，怎么也不会反而去帮忙吧？看着挺聪明一人，估计也是当时被打蒙了吧？想起顾西风向来白白净净的脸上挂了别的颜色，胡天赐不禁噗嗤笑了一下，扯的嘴边的伤口生疼，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挂的彩也不少，不禁气闷，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哥们了啊。

“喂，老太婆，他头上被人敲了一棍，你注意点啊！”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在外面喝些水，阿赐，”老太太忙说，“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想起我是你奶奶了……”

“别唠叨了好嘛？哦，对了，我让他们拿给你的钱收到没有啊？”

“收到是收到了，可是钱是钱，人是人！”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的老太婆！”

“……”

顾西风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当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很黑，清透的月光透过窗户上的四格玻璃照在木桌上，染上一层温和的色彩，他身上的衣服很宽松，是被人换过的，身下的床不算柔软，却很舒服，他朦胧中知道最后还是回了胡天赐的家，所以他现在睡得应该是胡天赐家的床。

他突然起身，头痛欲裂，下床，外面的灯还是亮着，很容易可以找到门的位置。

“小伙子，看来你的精力也很大啊……”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旧式的沙发上抬头望着顾西风，金边的老花眼镜顺着她的动作滑下鼻梁。

“您好。”顾西风一反平常冷冰冰的态度，很恭敬的打招呼。

“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呃，没有。”

“嗯，那就好，”老太太点头，“听阿赐说你的头部受到棍棒的重击，看来没有大碍。”

“谢谢。”

“没什么。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基本守则。”老太太又开始低头继续自己刚才因为顾西风出现而被打断的动作，复而想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既然睡不着，要不要来这里坐一坐？”

顾西风礼貌点头，坐在一旁，问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告诉你了也不明白，不过输液的人会用到。”老太太灵活的将毛线结成简单的网，“而且还可以省下一些钱。”

顾西风看了一会：“我帮您。”

“哦？”老太太很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会做这个？”

“……大概。”

老太太将几节毛线递给顾西风，随口问道：“你和阿赐怎么认识的？”

顾西风略微想了一下他们的已经遥远的初次见面，然后说：“在篮球比赛上。”

正式的认识应该是还在高一的时候，打友谊赛，胡天赐只打了一场，那时候他就是吹海的队长了，没有现在这么不把人当回事，依稀记得发生了一些事情让胡天赐比较受打击，但是队长的位子还是他在坐，只是人变得挺暴躁的，看见他在比赛前后摔水瓶摔毛巾是小事，急了还打人，他保证要不是有人限制着他，就胡天赐的性子根本不把犯规当回事。

“本来很少见他带伤回家了，看来他对你这个朋友很重视。”

听见老太太淡淡的声音，顾西风回过神来，朋友吗……他们两个……

“呵呵，反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总是万千变化着。”老太太似乎笑了笑，声音更像是在叹息。

顾西风半垂着头，轻声说：“就是因为会变化，所以才会措不及防。”

老太太半抬起眼皮来看他，见他再度变得静默无声，这才出口道：“因为措不及防才会收获许多意料不到的东西。”

虽然是这么说，顾西风淡淡垂下细而长的睫毛，可是那些东西并不是他想要。

“年轻就不要想太多了，只看眼下就好。”老太太瞥他一眼，语调中带着劝慰与安抚。

“胡……天赐很幸福。”顾西风只见过所谓的奶奶一面，庄严肃穆，像一尊雕像。

“他表面很幸福。”银发老太太边摇头边笑说，慢慢起身，“小伙子，老人家去睡觉了，你自己别忘记关灯。”

“……是。”

临走之前，她转过头来，眼神清明：“小伙子，放开点自己，你太压抑了。”

顾西风因她这句话怔愣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