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估计都没有丹纾好找,他那一身红,真的是再显眼不过了。
店主看见他跪在河滩边,那一身红衣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走近了些,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根本不是平常那套红衣,是披麻戴孝才穿的那种白色麻衣,只不过都被血给染红了。他跪在河滩上,双手浸在水中,手腕上各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出不久又消融在水中。
“她值得你这样?”店主问他道,“血要放光了啊,注意点。”
“如果有一个人她喜欢你,不管你是穷是富都跟着你,赶也赶不走。就算你不要她,她还是念着你想着你,你说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喜欢?”丹纾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惨白的,他道,“喂,你找过来干什么?我不是都把护身鳞给你了吗?我不欠你什么了。”
“你要怎么做?放血,把这块地方变成极阴之地,然后呢?”店主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话,这地方以后可就是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了。那么多生灵因此而亡,这加在你身上的可是一份重罪,来日是要入地狱受苦的。”
“我要送她入轮回。”丹纾闭着眼淡淡道,“我怎样都无所谓了,我欠她的太多。”
店主道:“她杀了人,这孽加在她身上她根本不可能转世轮回。何况,她存世太久,灵智全都被消磨掉了。你是在白费力气。”
丹纾这时候忽然一笑,道:“五千年来我就只爱过那么一次,为了她我什么办法不能用?”他现在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前模糊,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棵海棠,还有那树下的人。春去夏至,秋去冬来,一年又一年,你始终没来入我的梦。你知道吗?海棠花从那一年起就从没谢过,年复一年的开着,年复一年……
丹纾倒下的那一瞬,山河天地之间似是有了感应,点点光华自草木之间飞出,随着河水静静流向远方。
店主蹲下神,撩起丹纾的袖子看了一眼,他胳膊上有无数伤痕,都是被人割的。他抓了把土捻了捻,里面夹杂着些许纸灰,他明白了丹纾说的办法是什么了,把冤死的生魂召过来,他自己则任由冤魂处置,以解怨气。这样的话,那个怨鬼身上的罪孽变被勾销了。恐怕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会把护身鳞给寄到茶斋他自己才落得这一身的伤。
疯子。
店主叹了一声,将背后的长剑拔出来一把插进河床上的淤泥之中,河水中丝丝缕缕的鲜血被尽数吸回。这把长剑店主没研究出什么名堂,光知道这剑会吸血,而且像是无底洞一样猪血鸡血什么血都吸。他烧了几张保命符把纸灰兑上水给丹纾灌进去,先保住他的命。然后他一手拎着剑,扛着这祸害往回走。
谁家的伙计会像这祸害一样不省心?想死就自个悄么声的死,他还偏偏死之前还想着污染一下环境。
走着走着,店主忽然想起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他掂量了一下丹纾的重量,这祸害还留了不止千年呢,明明看着就只剩下骨头了,怎么还这么沉。
店主一直走到了一栋木楼门口。清漆色的木楼并无雕梁画栋之美,但处处显现着香殿留遗影,春朝玉户开的小巧幽雅,仿佛是名家执笔的山水名画一般,大气沉静。双层的小楼的门扉上挂着一块硕大的牌匾上面用金色描了两个大字——无金。
他一脚踹开大门,不耐的喊道:“江安!接活了!”
无金里头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扭头看着门口,店主像抗麻袋一样扛着丹纾腾腾腾地上了二楼。
“你大爷的!老子的大门是你想踹就踹的吗!”店主刚推开门,一个茶杯就迎面砸来。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金发男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店主道:“你!就说你呢!滚滚!不交医药费的家伙赶紧给我滚!”
“这把给你钱。”店主把丹纾往地上一摔,道,“这个随便你治,保证不死就成。”
江安上下打量了眼丹纾,抬头看着店主道:“丹纾怎么惹你了?你把人打成这样?”
店主挥了挥手道:“他自己找死,行了你不要废话了赶紧缝吧缝吧得了,我赶时间。”
江安双手合十对丹纾做了个默哀的手势,然后拎着他的一条腿把他给拖进内间去了。
店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喝掉了两壶茶,就在他跟店小二要第三壶茶的时候江安出来了,他一脸阴沉道:“本店任何饮品都收费。”
“钱算在丹纾头上。”店主站起来往内间走,问道,“人死了吗?”
江安郁郁道:“还没,你要是朝他心口捅上一刀他肯定挂。”
“那就成了,人醒了……”店主还没说出来那个“吗”就看见丹纾扶着门框从内间里头出来。
“掌柜的。”丹纾低低地叫了声。
店主看了他一眼,“叫谁呢?这屋里头俩掌柜的呢。”
丹纾静了一会,道:“我错了。”
“没事,你脸皮厚,什么错都敢犯,我习惯了。”
“我认错,掌柜的,你别气了行不?我错了,我混蛋,你就让我再混蛋这一回。我保证,就这一回,之后我当牛做马回报你。”
店主冷淡道:“五千年的老家伙我受用不起。”
丹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扶着门框,低着头站在那。
“跟我回家。”过了一会,店主忽然对他道,“交代清楚前因后果,我和你一起混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