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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九歌 > 长白二

长白二(2 / 2)

下了车,他发现,司机的话还真没说错。远处苍茫大山绵延不断,犹如盘卧千年的苍龙。茫茫林海根本都望不到边际,迎面吹来的风里满是山与水的味道。这里的山水之间带着浓浓的稻谷的味道,让人一下子就想到家。店主瞬间就想起黑夜中亮着灯光的茶斋。

店主把背包往上提了提,迈着大步向山的方向走。

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他进了山,这里的山区可是真的山区,茫茫无边。店主脚踩着厚软的松针,呼吸着空气中浓浓的松香味儿,有些不习惯。这面的大山带着冷气,就好似铁青着脸的长者,雄浑厚重。相比之下他平时见到的那些山,大多比较清秀,像是个小嫩娃娃。

青鸟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环境,焦躁地在他肩膀上跳来跳去。店主抓住它,将它塞进自己的大衣内袋。

他在山里走了一会儿,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店主刚转过身,就有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店主眯了眯眼睛,看见个老汉拄着根长树枝,铁青着脸,虎虎生风的往他这走。

“咄!干什么的!”老汉一声大吼,震得店主耳朵发疼。

“旅行,迷路了。”店主答道。

“旅行旅到深山老林里了?你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看你就是偷树的!说!你同伙呢?”老汉瞪着眼睛气的胡子直颤,拎着树枝狠敲店主的腿,脸上的褶子全都皱到了一起。

“没,真是旅游的,长途汽车坐过了站。寻思着,看看山里能不能住一晚。”店主扫了眼山林,看那样子好像还真打算住山里头。

“住山里头?”老汉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店主,哼了一声,“这山里头狼啊猞猁都有,还能看见熊,你这小身子骨,不怕被叼走?”

店主唔了一声,这他还真不怕。

“带上你那些家伙什,跟我走!”老汉粗声粗气的哼了一声,背着手,拄着树枝朝来时的方向走。

店主一向对老人家没有办法,背着行李,跟在那老汉身后。走了半个多小时,渐渐走出了山区,店主能看清山下隐隐有个小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

“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老汉找了条小路带着店主下山,嘴里嘀嘀咕咕着,“这几年天干,老天爷都不赏口饭吃。吃啥?活啥?”

店主跟着老汉一直走到村西头,只有一间矮矮的土坯房,门口垛着柴火玉米秸秆。老汉进了屋,开灯,屋内几乎是一览无余。两边都是灶台,沾着一层黑乎乎的油污。一口水缸,一个碗柜,墙边立着一个小方桌子。店主看了看地面,铺的是灰砖,扫的很干净。

“两个屋,你就住那屋。今儿晚就那屋烧了炕,褥子被子在炕边的箱子里头。”老汉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屋,又转头问店主道,“吃饭了没?”

“车上吃了。”

“吃碗面条,吃完了再睡。”老汉出门去抱柴火,塞到灶膛内,摸出盒火柴擦燃了,点着几张废纸然后扔了进去。

店主把包放进屋里,回来看着那老汉下面条。

“哪人啊?”老汉趁煮水的功夫,点了袋烟。

“南方人,浙江的。”店主答了声,他自己哪的人他还真不知道,他甚至连自己具体多少岁都不知道。他一直当自己是七岁的时候被那混蛋师父捡了去。

“听口音不像。像是咱东北这面的。”老汉说了声,又抬头看了看店主,“不过这模样不像,咱这的人都五大三粗的,长不出你这俊俏模样。”

“嗯,以前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店主应了声,说道,“大爷,谢谢你了。我可能要多打扰你些时候。住宿费我会给。”

“咱不要你钱,这面吃的喝的都是地里头长的,不花钱。”老汉吸了几口烟,往灶膛里丢了些柴火,“咱这平常没人来,穷,还没啥好景。你都来这了,你应该去天池瞅两眼,还有那什么地质森林还是啥的。这不好看。”

“好看。”店主笑了一下,道,“这面山水灵气足,有山有水怎么都能凑成一幅景,好看。”

“怪会哄人的。”老汉哼了声。

老汉只下了一碗挂面给他吃,他自己坐在一旁抽旱烟。店主用筷子翻了翻面,发现底下还藏着个荷包蛋。他没有吃晚饭的习惯,但也不好不吃。他端起碗,片刻就吃了个干净。

他拿着碗筷站起来,问老汉道:“这有水洗碗吗?”

“院外缸里头,家里头的水是吃饭的。”老汉把烟杆往地上一敲,指了指院外,道,“放着吧,天怪黑的,你看不着道。”

店主道了声没事,端着碗筷出去了。他目力与耳力极好,旁人眼里头的“黑的看不着道”对他却是没什么。他舀了点水洗碗,抬眼看了看远处,茫茫大山忽然亮起了一点白光,既而俶尔熄灭。

即使离得很远,店主也能感觉得到那股庞大欣欣向荣的生命力,对他来说这恰如是枯木逢春。这山存在了千万年,估计是有山神的。

他拎着碗筷进屋,问老汉道:“大爷,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祭山神的活动啊?”

“那都是些神神怪怪的,你打听什么?”老汉有些不高兴,粗声粗气道,“有,过两天就是。哄山老爷高兴了,给咱口饭吃。那些上山找参的把头会去山上拜一拜,不过咱这小村不兴这套。”

店主笑了笑道:“大爷,你上山拜拜,说不定,山神真会保佑呢。”

“拜什么拜!”老汉忽然一嗓子吼了出来,“都是些骗人的!回屋睡觉去!”

店主对老人家一向无能为力,面对这个炸药桶似的老人家,他就更无能为力了。他放下碗筷,走进屋,给自己铺好褥子睡觉。

刚刚老汉又烧了炕,暖烘烘的。店主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大红布料,看起来还是喜被,一般是作嫁妆送给出嫁姑娘的。

店主抬头放着满是灰的天花板,有些无言。这时候青鸟忽然从他挂在墙上的大衣口袋里钻了出来,飞到他胸口上,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我忽然觉着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店主看着青鸟,低声说,“跟着师父的时候,我想着的是趁早学完老东西的本事,好赶紧出师。出师之后,我想着,万里河山我还没看过呢,所以就到处逛了三年。这七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师弟。可他还活着。之后,你说我要为了什么活?”

店主心里经常有这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心里头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他都可以轻易放下。他是个凉薄的人,凉是内里,薄是面相,由内及外处处无情。

青鸟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啄了他一下。

“疼,你别啄人。”店主挥了下手,那青鸟退了两步,凑上来又啄了他一口。店主一下子掀起被子坐了起来,那青鸟飞起来,在他眉心啄了一口。

店主顿时明白过来这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疼,说明他是活着的,不是行尸走肉,更不是黄土枯骨。它是要他为活着而活。

店主又躺了下去,那青鸟伏在他胸口,脑袋埋在翅膀里头,打着盹。

店主摸了摸青鸟的脑袋,躺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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