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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九歌 > 长白五

长白五(1 / 2)

 他们在这坑里差不多待了两个多小时,忽然,林子里头传来呼喊的声音。

店主睁开眼,就看见头顶上围了一圈的人,那老汉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看见店主他哼了一声,随即就转过头吩咐着别人救人。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跳到坑里头,将他给抬了上去,店主一身是伤,此刻是真的没了力气,随便让他们折腾。被人一路抬下山之后,三个多小时后,他被辗转送到了医院,直接被人抬上手术台。

店主躺在手术台上被人推着走,他虽然血流了不少,但这些年他曾伤的比这严重得多,相比之下这只能算是小菜。这么点小伤,就进医院,还要进手术室,没出息。店主在心里头唾骂了自己一下,随后他就把眼睛闭上,想睡觉。

医院里头吵吵嚷嚷的,医生护士的脚步声纷乱,还有村里那些人的叫嚷声,混杂在一起让他什么都听不清。

不过有一个声音却一直送到了他心里,有人追着他,大喊了一声,师父。

稚嫩的童声带着一丝哭腔,听在心里头,让人心酸又心痛。

店主想睁眼看看,那小孩到底哭成个什么模样,但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被推进手术室。

算了,等过会,再答他一声徒弟吧。店主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店主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在天边只挂了个边,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余晖洒满了整间病房,染上一层温暖的暮色。他动了动胳膊,麻药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有些发木。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很柔软。他起身一看,那小孩就趴在他床边,睡得酣甜。

“三娃守你守了一夜。”旁边病床上躺着老汉,老汉看着那小孩,眼中也多了些慈祥,“没见过他黏着什么人,三娃对别人都冷淡,这孩子眼硬,他爷爷死的时候都没掉过眼泪。昨儿看着你被推出手术室,满身都是纱布哭得不行了。”他顿了顿,之后又道:“他昨儿说话了。”

店主把小孩抱上病床,自个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盖了被子让他躺平了睡觉。他看着小孩道:“嗯,我听见了。”这话不知是在回答哪一个。

“如果我姑娘回来了,估计也能带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回来。”老汉低语了一声,他想抽旱烟袋,可往腰上一摸,却什么都没摸到。他颇不自然的把手放下,叹了一声。

“大爷,腿怎么样?”店主问道。

“就那样,瘸了就瘸了,这山我是再不去了。这辈子都给了这山,留几天,自个儿舒舒坦坦的过。”老汉望向窗外,远处,巍峨的大山在楼房后头隐隐若现。他静默了一会,对店主道:“我有个姑娘的,结婚那天,本来好生生的,可她却忽然说想进山拜拜山神。我一寻思,也成吧,拜就拜,拎了两只鸡和她去。可我一转身,姑娘就不见了,再就没找着过。老伴本来身体就不好,就盼着姑娘出嫁,姑娘一下子丢了,她也不成了,没几天就死了。你说吧,老头我守了一辈子山,末了,姑娘竟然能在山里头没了。你说,这山把我姑娘拐去了,我竟然还守着,我不是傻吗?可我还就真格傻了,都不知道是怎的。唉,我也活不了两天了,这山啊,估计看我这一个老头也烦了。换人吧,换人守着。”

店主静了一会儿,对那老汉笑了一下道:“大爷,你姑娘会回来的。她还想着给你养老钱呢。”

“能吗?”老汉嗤笑一下,道,“我不抱希望了,万一要是没了,我就希望她在那头别冻着饿着。没指望了,二十多年都没回来。”

“怎么不能?”店主笑着说。这时候小孩翻了个身,把店主胳膊拽进怀里,然后继续睡。阳光照在这小孩侧脸上,都能看清他脸上细细的绒毛,皮肤细嫩,很白很滑。

这熊孩子有时候也挺天使的。店主心里头笑了一下,摸了摸小孩额头,他想起小孩腿上的伤,把被子掀开将小孩的裤脚挽起来,看见伤口被绑上了绷带,心里头稍稍舒了口气。

“他爷爷姓什么?”店主问老汉道。

“白。这是外来姓,咱村里就他一家姓这个,其余的都是李。”老汉想抽烟又抽不了,也不习惯这病号床,郁郁道,“住什么院啊,那两个小子真是,不如家里头舒坦。”

“大爷。”店主忽然叫了一声,然后一笑道,“要不,咱们一起逃吧。”

老汉刚想点头答应说好,但一想到交的那些住院费退不了,也不干了,将店主斥骂了一顿,然后蒙头睡觉。

有乐。店主被老汉一顿臭骂之后,竟然想要笑。他忽然发现,心里头什么阴霾都没有了。

人活着当活的痛痛快快,不负忠孝仁义,人死了不须轰轰烈烈,不悔今生往事。这样活一辈子,怎么都值了。

小孩兴许是被老汉给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的抬头看着店主。

“再叫声师父。”店主笑着对小孩道,“师父给你起名字。”

小孩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师父。”

“你叫白木久好了。”店主把小孩搂在怀里,指着远处的青山对他道,“让你一辈子记着这山。久儿,这山很美呢。”

白木久真的是没睡醒,随便唔了声,往后一倒接着睡,估计刚才店主说的什么他都当成是梦呢。

“白木久,我此生只收你一人为徒,不求你有多大作为,只求你一生安稳。”店主看着怀里的小孩低声呢喃着,“平平淡淡地活着也是一种幸福,你师父求了二十年,却依旧每天都上刀山下火海的,求而不得啊。不过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师父挡着呢,你就好好地长,但也别像你小师叔那样长歪了。”

白木久在睡梦中轻轻唔了声,似是在回答。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老汉说舍不得家里的那两只母鸡,死活都要回来。同村的小伙拗不过他,办了出院手续。但回来之后,他也没去看看他那如花似玉的两只母鸡,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从箱子底下拿出套样式好看的衣服,穿上之后往炕上一躺,闭着眼抽着旱烟袋。

门口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看着老汉眼圈通红地叫了声:“爹。”

“娟儿……是不是娟儿!”老汉一下子坐起来,迷瞪着眼,想使劲看清。

“爹,娟儿回来了。娟儿给你养老来了……”妇人把一个金锁和一个金镯放到了炕上,抱着老汉痛哭出声,老汉瘪着嘴,许久,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师父,你骗人。”白木久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倚在门口的店主。

“这不叫骗人,你还小,不懂。”店主手中夹着一张燃着的符纸,他脚边还放着一个炭火盆。

白木久道:“李大爷的女儿死了,我看见了,死人不可能活过来。屋里的是你扎的纸人,师父,你骗人。”

店主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说:“久儿,骗人有的时候能帮到人。”

“可师父你还是骗了人,这不是真的。”白木久是个直心眼,和师父死犟到底。

“真的假的你分得清,梦里头的人可分不清。”店主手中的符纸燃尽了,这时候一个小纸人歪歪斜斜的从屋里头走出来,一下子跳进炭火盆里,炭火盆中顿时升起了白烟,升腾成人的形状。

店主一脚将火盆踢翻,对白木久道:“去找几个人来。”

白木久昂着小脸问他:“为什么?”

“小小孩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赶紧去!”店主拍了他一下,白木久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白木久刚出小院,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就从屋里头飘了出来了,竟然是那老汉的模样。

“上路吧,这个时辰挺好,这一世过了。”店主对着老汉的人影淡淡道,“你今生都用来守着这大山,这是一份大功德,下一世应是大富大贵。”

老汉对店主点了点头,将最后的目光投向那大山,随后身影便渐渐变淡,继而消失。

店主进了屋,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背着,去看了老汉最后一眼。老汉眼角带泪,面容却是无比安详,嘴角带笑。他那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一个小金锁和一个金镯子,就好像攥着心尖上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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