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初知道潇微已经发现自己,看来今晚不论如何都免不了要在这样尴尬的情境下面对潇微了,但转念一想,能这样面对面问清潇微,倒也干脆。
冉初伸手去拉小圆子,这才发现本来一直站在身边的小圆子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不过小圆子毕竟是乾清宫里伺候的人,不想与静怡轩的人事有太多牵扯也可以理解,冉初不再多想,转身走出层叠树影的遮蔽。
潇微看清是冉初,面色明显缓和了下来,放柔语气道:“烟雨,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冉初想着小圆子应该并不想让潇微知道自己也是今晚这一幕的目击者,便有意隐去小圆子的部分,回答潇微:“我听清荷说你早上去了承乾宫便一直没有回来,眼看着天都黑了,我担心你有事,就想去承乾宫找你。不过天色昏暗,我在御花园不小心走岔了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儿。”
潇微知道冉初对宫中路线并不熟悉,并没有起疑,只是略微点了点:“既然来了,怎么鬼鬼祟祟躲在那边?”
冉初想起刚才自己的偷窥行为,窘迫不已:“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刚才那种情况,我怕自己冒冒失失冲出去不太合适。”
潇微道:“你想得不错,好在黄公公刚才并没发现什么。不过你要记着,今晚的事切勿对旁人提起,以免节外生枝。”
冉初连连点头,想了想,道:“姑姑,你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不妨跟我说说。”潇微苦笑道:“姑姑都没有法子的事儿,说给你听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个人发愁罢了。”
冉初道:“那黄公公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姑与其去求那样的人,不如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上忙,也能帮着出出主意,毕竟我是一心为姑姑好的。”
潇微沉吟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罢了,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这样疑神疑鬼反倒更易出事,倒不如告诉你好。但这也不是件容易事儿,你听听就算了,切不可轻举妄动。”
见冉初信誓旦旦,潇微道:“其实今日若瑜小主离开承乾宫后不久,我便也离开了。只是我没有回静怡轩,而是直接去了神武门。”
“神武门?”冉初奇道。潇微点头:“不错,以前承蒙皇后娘娘恩赐,许我每月在神武门面见家人一次。今日正好到日子了,我心里惦记着这事,就直接过去了。”
冉初道:“姑姑的家人就住在京中?”潇微点头:“我家中还有一位母亲,就住在京中。”冉初疑惑:“能见到家人是好事才对,那姑姑为什么那样求黄公公?”
潇微轻轻叹了口气:“母亲每月都会来神武门看我,不过我今日去了,却没见着母亲。”冉初心中一动,莫非是潇微的母亲出了什么事?
果然听潇微道:“今日来的是跟母亲交好的一位婶婶,她说母亲最近突生重病,卧床不起。我困在这深宫之中,不能在母亲床边亲侍汤药,已经愧为人女,想着母亲病中总免不了有用银子的地方,便想尽力为母亲多筹些银两,让她不至于太过拮据。
“一直以来,宫中女眷想要换些银子周转,便会托出宫办事的公公们将绣品或主子打赏的首饰拿出宫变卖。如此,女眷们能有些额外收入,跑腿的太监也能从中谋点小利,这在宫中本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我也是想以此换些银子带给母亲。可是不巧前段时间僖妃宫中首饰失窃,查出是被身边伺候的宫女偷出宫去变卖了。僖妃大怒,手中又握有协理后宫之权,便下令严禁此风,一旦发现犯事的宫女太监,严惩不贷。也难怪黄公公推脱,这些日子正在风口浪尖上,他心存顾虑也是难免。”
冉初默默听完,也是一筹莫展,心情更加沉重。好在潇微本也没想着冉初真能有什么办法,倒也并不失望,反倒安慰冉初:“算了,发愁也是无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静怡轩再说吧。”冉初点头,跟着潇微走出紫竹林。
第二日,僖妃娘娘在畅音阁赏了台戏,特别准了这一届秀女一同前去观赏。在没有电视、网络、小说的清代深宫,即使身为嫔妃,日常生活也是相当枯燥无聊的,因此听戏这种难得的娱乐活动便格外受欢迎。
秀女们兴致勃勃地梳妆打扮,就连一同前去伺候的小宫女们也格外兴奋。这日本该是潇微带着冉初、清荷、璧晴跟着伺候,不过冉初对于这种古典戏曲一向兴致缺缺,便干脆将名额让给云音,自己留在静怡轩守着。
冉初见潇微精神还好,昨日之事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这才稍稍安心,不过心中还是隐约觉得不安,怎样帮潇微尽快筹到银两,成了挂在冉初心头的一件大事。
不想众人前脚刚走,如意馆的小成子后脚便到了。一进静怡轩,小成子便径直走向冉初,对冉初行了个礼:“烟雨姑娘,奴才如意馆小成子。”
绛雪轩画像时,冉初见过这位小成子,知道他一向是跟在程昱身边伺候的。画像那天,正是因为他前一日吃坏了肚子提早离席,自己才会有机会给程昱伺候笔墨。
冉初连忙回了个礼,心中暗道,程昱昨日才说会找机会调我前去如意馆以帮忙为名教他素描,莫非便是今日?面上恭敬道:“成公公这么早来静怡轩,是有什么事吗?”
果然,小成子道:“如意馆今日事务繁杂,程大人特叫我来静怡轩请人前去帮忙。姑娘若是方便,此时便随奴才走吧。”
潇微没在,冉初拿不准此时离开静怡轩前去如意馆是不是合适,不免有点犹豫:“我是没什么不便,不过成公公,您看潇微姑姑这会儿没在……”
小成子立刻明白过来冉初的顾忌,笑道:“奴才刚才过来时正好在路上遇到潇微姑姑,正是潇微姑姑告诉奴才,今日静怡轩中是您在守着,调您过去帮忙的事儿,潇微姑姑也是答允了的,姑娘尽管随奴才去便是。”冉初松了口气,点头道:“那便好。”
跟着小成子到如意馆时,如意馆中果然一片嘈杂忙乱,小太监们捧着笔墨纸砚小跑着穿梭在各个房间,饶是如此,还是不时有画师一脸焦躁站在门口大声催促。冉初问小成子:“成公公,你们最近怎么这么忙?”
小成子苦着脸道:“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万寿节了,如意馆不止要在万寿节当日为王公大臣、后宫妃嫔们画像,还要负责万寿节前宫中各处的装饰布置。最近这一个多月,是上半年里如意馆最忙的一段时间。”
冉初疑惑地重复道:“‘万寿节’?那是什么节?”小成子奇怪地斜瞅了冉初一眼:“你不知道万寿节?”
看冉初一脸窘相,小成子不再追问,道:“万寿节就是当今皇上的生辰呀。”冉初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没有听过中国传统文化中还有这样一个节日,二十一世界的现代社会当然不会再为一个封建帝王庆祝生日。
说话之间,小成子已将冉初引到如意馆二层一间相对僻静的房间门口。小成子轻轻扣了两下虚掩的房门,轻声对着门内道:“程大人,静怡轩的烟雨姑娘来给您帮忙。”听到程昱在门内应了一声,小成子对冉初点了点头,轻轻为冉初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