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铭刚刚踏入王府,便觉察出了王府中的异样。
去凉州路上耽误了些时日,又在冷凌的暗殿里住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此时初冬的景致罩在府中,一切明亮而温暖。
熟悉的景色在眼前显得那么精致和生动,一切都是因为子昕在的缘故。
王府的每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仔细到每个窗棂上侧面的雕饰,轿子顶上轻垂的流苏,地上仅剩的落叶将树木的根部包裹,整整齐齐的堆放一旁,重檐歇山的屋顶,狻猊和押鱼的脊兽,也都一尘不染,明亮祥和。府中的侍卫中不乏有擅跃擅爬的轻功高手,可对这些打扫房间之类奴婢的家事却不屑一顾。能做到如此的,就只有子昕了。
北方的冬季干干燥晴朗,如此擦拭一遍,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很长时间。
想起那人,陆子铭笑容又挂在了嘴角。虽然竟是禁不住这刚刚入冬的寒冷,咳嗽了起来。
影堂的管理极为严格,为了防止影卫假意认了主人日后再改人他人,才立下了这么个认主的规矩。主人收了别人的影卫,需要前主人的同意,再过一遍所有的刑具。
冷凌亲自动手没有失了分寸,又用了各种内功丹药护着身体,还是内伤严重,内功武功大约还剩不到六成。
不过,总算是熬过来了。陆子铭有些庆幸的想着。看了惨不忍睹的刑堂,对那人的疼惜,又多加了几分。他随手将一块碧绿的影牌收入袖中,来不及多想,往内室走去。
子昕正在陆子铭的书房外擦地板。
他并不知道陆子铭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自从凉州客栈的相见,在凉州养伤住了一周,直到陆清陆浅雇了轿子一路颠颠簸簸回到长安,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再没见到那人。
影卫和下人们对他还算客气,却也没人告诉他主人做什么去了。
有几次冷阁主面无表情的从他身旁走过,吓的他全身笔直收敛气息,却发现暗殿的阁主竟然不是来抓自己回去问罪的。
他们迟早都要来的,影堂的人。所以他只是为他再做点什么。虽然知道锦衣玉食如他,明明什么也不缺。
可是,谁会记得他喜欢赤脚踩在地上一定要把地板刷干净呢?谁会记得他反手的剑法总是会露出右边肋下的破绽,在和他练武时刻意让开在遇到敌手时分外留意呢?可是,谁又会在遇到危险时,替他顶死呢?
分明是那么的不放心。禹王耒插的传闻一传出,就注定免不了一场江湖的纷争,王爷影卫十余人,可如果遇到顶尖的高手,究竟有几成胜算呢?
他想的越多就越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又要离开。
每天都算着日子。这一次再离开王府,便一生再无相见之日。
为什么要在凉州耽误那么些没用的时间呢,迟早要死的面目全非,断了几根肋骨废了胳膊,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明明可以再多做点什么的。
让他更开心,更安心,或者更无忧无虑。
如果一辈子都在他身后做个侍卫多好呀。他看不到,就不会不高兴,不会讨厌,不会像耶律司讨厌自己那样讨厌他。
只是,能被他信任该多好啊。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