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只要坦然接受所有的责问就好。

不要反抗，也无需关心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玲所要做的，就是乖巧听话，然后忍下所有的悲伤与痛楚来活下去。

所以面对着初次遭遇的询问，乐园的少女竟然显得分外茫然无措。

为什么做错了？——只要坏人说玲做错了，那就一定是玲的错，哪里还容得下什么多余的理由？

“……玲……不明白……”

“真是的……”

好奇怪，如果回答【不知道】或者【不明白】的话，应该也是会受到惩罚的吧？

其实无论怎样做都很容易受到惩罚，只不过反抗与拒绝的代价会残酷的多而已……然而，压制着她的少女却露出了一个苦笑的表情，伸手一掸她的眉心。

“痛——”

“是啊，不只有玲会痛而已——所有受到伤害的人，都会和玲一样感觉到疼痛的。”

“……和……玲一样的……会痛？”

“是啊，和玲一样会感觉到痛苦——所以，玲现在明白了吗？”

“…………”

她无法去回答这个问题。

在她曾一度黑暗扭曲过的世界里，根本无法寻得她口中所谓的，极其浅显易懂的答案。

“玲会感觉到痛苦，所以不想要被伤害；相对应的，大家都会和玲一样感觉到痛苦，所以玲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伤害其他的人。”

“……”

“不。不仅仅是自己不可以做，也不可以允许其他人这么做！”

这一次额头并没有遭受到突袭，艾丝蒂尔只是以温柔的掌心细细揉抚着她的留海：“玲伤害了其他人，这就是做错了。现在的玲已经为此受到了惩罚，之后要去做的，就是在好好道歉之后做出力所能及的弥补吧~”

“……玲应该去……道歉？”

“啊啊，首先就要向被你欺骗过的大家好好道歉呢，尤其是那些关心你喜欢着你的人。”

横在脖颈间随时可以夺走自己性命的武器不知何时已经被撤去了。

以疑惑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的古怪举动，却又在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因为我是玲的姐姐，所以受到惩罚之后就第一个原谅玲好了——不过，之后遇到提妲她们的话，玲一定要记得去好好道歉哦~”

“骗人的……艾丝蒂尔……玲的事情……原谅了……还有……提妲……”

破碎的言语有些难以整理成文。

思绪乱作一团，世界的一切被瞬间颠覆之后就变得难以理解了：再没有血腥杀戮抗拒与服从，全是些【道歉】【原谅】之类，于她而言分外陌生的词汇。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艾丝蒂尔明明是想要……杀死她的吧？

为了保护约修亚，直截了当的给她一个痛快不就好了吗？

她的目光缓缓垂落在艾丝蒂尔手腕上的战术导力器，中央的结晶回路正散发出纯净温和的光芒。真奇怪，明明是用来杀戮的工具而已，为什么她并没有去使用它？

反倒是这突如其来的怀抱，那样柔软那样温暖，连同艾丝蒂尔的香味一起，让她不得不沉浸在其中，甚至忘却了方才遭受到的疼痛。

“知错就改立刻道歉改正的话，玲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孩子哦~”

“……”

啊啊，真奇怪……世界令她越来越不能够理解了。

她们难道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吗？她是效忠结社杀戮无度的执行者，无论从怎样的立场来说，都是与她绝对对立的两个极端。

可即使如此，此时此刻的温暖拥抱，却又是绝对真实的。艾丝蒂尔从来不会欺骗别人，只要她许下了诺言，就一定会永远永远的，向她敞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玲……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玲只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就好了……”

“为什么……艾丝蒂尔……赢了的话，明明可以直接杀掉玲然后带着约修亚离开就好……”

“那是因为我喜欢玲，所以绝对不能把你的事情就这么放着不管啊~”

她微笑着那手帕擦净了她有些狼狈不堪的小脸，复又俯身细细拍去了裙摆上沾染的细碎尘土；末了，将她快要被扯落的缎带解下来重新系好。那动作分外温柔，甚至与她来自虚假“母亲”的回忆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