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啊,人类这种生物……
——为什么总是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光芒呢?
(二)
若要问起艾丝蒂尔心中卢安这个城市里最神秘的地方,她一定会回答是那个整日坐在桥头眺望天空的玛奇尔达。
对于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的身世,在卢安街头有着种种不同的说法:有人觉得她是早年接受神谕之后随性漫游世界,最终迷恋上卢安的风光因而定居于此的诗人;有人觉得她是参悟了【理】的境界,对人生大彻大悟因而终日沉溺于冥想的哲学家。
艾丝蒂尔与此人相交不深,不过说实话,整个卢安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说得上与她有几分交情。就是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往往能在艾丝蒂尔陷入迷茫时给予她新的启迪。
与她的第一次聊天还是艾丝蒂尔与约修亚初次环游利贝尔的时候,结束了舞台剧的演出,又解决了孤儿院纵火事件的追查。好不容易到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也是接近了即将与朋友分别离开卢安开始新的旅途的时候;最后一次与约修亚和科洛丝并肩欣赏伦格兰德大桥缓缓分离升起,艾丝蒂尔的心仿佛也被夕阳渡染上一层薄薄的忧郁色泽。
与科洛丝分别之后,约修亚很是贴心的主动表示要去替她排队买冰淇淋;艾丝蒂尔欣然应允,却又不忍眼巴巴的注视着约修亚排队,干脆漫无目的的在卢安的街头走一走——这一走,便走上了桥头,目光也恰巧与难得回首的玛奇尔达交汇了。
短暂的对视之后,艾丝蒂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晚上好~”
“……晚上好。”
玛奇尔达是卢安民众口中的怪人。
情绪淡漠,话不多说,哪怕你主动开口询问她在做什么,玛奇尔达也只会一味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动作;许久,方才意识到有人在与她说话,这才慢吞吞回过头来轻轻道:“我只是在想,与广阔的世界相比,这样渺小不起眼的我……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地方?”
许是艾丝蒂尔的笑容太过灿烂,连卢安桥头的怪人也终于被她打动了。玛奇尔达细细打量着她的装扮,复又扭头看了一眼正远远盯着这边的约修亚;这才歪着脑袋开口问道:“你很开心,然而在开心的同时,你又很难过……”
“诶?……”
开心的事情?……认识了许许多多的新朋友,见识了卢安的美景与夕阳,在锻炼自己不断进步的同时得到前辈们的肯定;艾丝蒂尔行走在她认定的道路上,有人陪伴没有迷茫,这当然是非常开心的事情了。
可是在获得幸福的同时,却又有失去这份幸福的担忧相伴而生。求不得,苦;得而复失,更是苦不堪言。若是有一日这样的幸福逝去了……若是有一日,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行走世间的话——
“你不需要忧虑……发生过一次的好事,就会期待着它能够再次发生。这样的愿望乃是人心特有的哦~”
“虽然可能失去眼前的幸福,但是未来一定还有更多不同的幸福在等待着你。所以……”
(三)
“哟,欢迎回来。”
“玛奇……“
“这一次也是,丢失了过去的幸福,所以再度陷入了迷茫吧……”
与科洛丝重逢后再次回到卢安,桥头那片熟悉的风景仿佛是时光静止了一般,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玛奇尔达的慧眼依旧,仿佛只需要一秒的对视便能彻底洞悉人心。艾丝蒂尔怔忡了数秒,她却主动移开了目光:“是叫做艾丝蒂尔吧……”
“诶?……恩。”
“……你留给我的映像非常深刻。”
玛奇尔达继续维持着她仰望天空的动作,温柔的话语如清风般稍纵即逝:“那样微笑着的幸福的你,和那样哭泣着的痛苦的你……矛盾对立却又统一和谐的两种极端,如此真实的呈现在我的面前。”
“艾丝蒂尔,你又失去了你所眷恋着的幸福吗?”
“!——”
同样的风景,和那时一样的桥头,身边却再也没有那少年的温柔眼神;那些幸福过的时光,仿佛也即将随着他的离去,一起烟消云散了……
“听我说,艾丝蒂尔。”
顺着玛奇尔达纤细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卢安海岸边一处被夕阳渡染成金色的海滩:“就算你用沙子筑起过华美的宫殿,可沙子到底还是沙子;只消一场雨,它们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你再看看我们脚下的这座石板桥——经历了风雨的磨难,时光的淬炼,它始终静静的停留在这里,无法撼动,更不用担心会失去。”
“容易得到的就容易失去,难以得到的就难以失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玛奇尔达收回了手指,视线再度落在她的身上:“你呢?艾丝蒂尔。你所失去的幸福,是容易得到的,还是难以得到的?”
“我……”
与约修亚共度的五年时光是绝对真实的。
是她自己拿着名为【温柔】的凿,一点一点敲碎了凝结在约修亚心门之外的坚冰;是她亲手推开了那扇门,将困缚在黑暗中的少年拉回了有光的世界。艾丝蒂尔绝不承认那会是唾手可得的幸福,所以面对这份“失去”的时候,她才会表现的那么的不可接受——
“……既然是来之不易的幸福,就一定不会轻易失去呢。”
夕阳下的玛奇尔达静静与她对视着:“即便是短暂的失去了……也一定,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来的。”
(四)
“……艾丝蒂尔?”
当她第三次带着满身的累累伤痕,穿越大半个梅威海道回到卢安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听见了桥上玛奇尔达的关切呼唤。
失去了武器,同时也卸下了一路走来的执着于负担,艾丝蒂尔几乎已经没有再挪动身体的力气了。在桥下静默了片刻之后,她才得以积蓄了一定的力气慢慢走上桥头,一步一步挪到玛奇尔达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横坐在桥栏杆上:“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真是很美很美的天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