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本是山中森林的百兽之王,野生自由,凶猛危险,可能伤人,但也不能为了安全,把所有老虎全部抓进动物园圈养投喂?森林的食物链生态平衡需要野生老虎的存在。淬火公司是我父亲刘悟透,一名小镇铁匠在1912年创立的,从山中森林的一家铁匠铺起家的,是野生出来的一家民族企业,抗日时倾家荡产在哭河三战宜昌日军,解放时也坚持留在国内,没有去香港和台湾。本想以通用电气/西门子/三菱百年工业巨擘为榜样,培养一个质量可靠享誉世界的中国品牌,实业兴国,但现在非要往笼子里捉,送去动物园圈养投喂,或送去马戏团驯化表演。”
“看看今天的‘汉阳造’汉阳兵工厂的现状,昔日是名震亚洲的中国工业巨擘,现在是国营第247厂,仅60年,草原雄狮就变成养老寿星,响当当‘汉阳造’品牌不见踪影。淬火公司绝不希望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汉阳造’!”
刘秀一人陈述已见,在场倾听的领导们也感觉言之有理,逻辑清晰,竟然都无言反驳,保持缄默。
在北京,刘秀直言不讳敢说。
各位领导感觉面前此人的胆魄和见识并非是现代中国的一名企业家,而是一位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贤人,他很像是中国史书记载中一位大彻大悟的卓越君王复活。
刘秀继续:“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花满园,每朵花每个人每家企业都有它们自然绽放美丽的时节机会,春桃夏莲秋菊冬梅才是四季,不能只允许国企一枝独秀,其它花朵就不开。资本家也是人,通用电气/西门子/三菱都是私营控股企业,如果现在的我就是当今中国唯一的资本家,如果我的淬火公司坚持拒绝公私合营,反对国有化,你们该如何处置我和淬火公司?我人就在你们面前,逮捕我!淬火公司就在江浙沪,没收它!”
在场各位领导都是国家顶层决策精英,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却都被面前此人的气场和言语所折服,精辟独特的见解,符合现实的例证,温文尔雅的外表,胆大包天的主见。
似乎这一场与古人的穿越会面交谈从未真实发生过,仿佛只是各位领导在遭遇国家棘手矛盾难题时,在辗转反侧的梦里询问博物馆的贤臣雕像,在翻阅图书馆的史书记载,从中华几千年的智慧沉积中,得到启示,寻求满意的解决之道。
在办公室里,在刘秀的喧宾夺主面前,各位领导都在低头倾听翻书,在沉思辩证,始终没有吭声。
刘秀反对国有化,逮捕他,没收淬火公司,绝对不可能,大型企业国有化又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制度趋势,放过刘秀而要求别人,有失公允,让刘秀成为0.1%的完全私营企业主,其它99.9%被公私合营化的企业主会抱怨不公。
自主私营和公有制二者之间,存在矛盾,该如何解决?
事关重大,谁都做不了主,主管经济工作的各位领导又把反对国有化的刘秀推荐给更有发言权的领导:周礼仁义的周公。
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周公只留下刘秀和邓公二人。
刘秀早就知道二位领导都是赴法勤工俭学的留学生,三人也都是海外归来的留学生。
在这间只有三人的办公室里,二位领导倾听,时常低头在翻阅浏览一本旧书,始终不插话,又是刘秀喧宾夺主一个人在说,也没有重复在上一个办公室里的言论,因为在场的邓公已经听过。
这次没讲大道理,针对具体事件,刘秀说:“海外华人和留学生在国外忍辱负重勤劳节俭,绝大多数不是为了革命和爱国,就是简单想让父母和家人的日子过好一点。我们三人都是民国时期出国留学的,茅屋草棚的赤贫家庭有条件支撑自家孩子们出国留学吗?世界上有那个国家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是一个穷人?是一个无产阶级?”
“华人和犹太人被全世界公认为最聪明的民族,善于经营和把握商机,华人又比犹太人肯吃苦,遵纪守法,自然在海外小有成就和积蓄,又不愿受雇于人,什么石油大王/钢铁大王/船王/银行家的事业做不到,但当中餐馆和杂货铺的小老板还是可以努力试试,所以华人在美国,在南美,在澳洲,在东南亚,当私营小老板个体户的比比皆是,精打细算勉强落脚稳定后,还要惦记帮助国内的亲戚朋友。”
“但无论是在侨居海外还是回到国内,小富即安的华人最担忧的事是:多年打拼积攒的私人财产一夜之间被没收,身无分文家人饿死的穷才是世上最可怕!”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遵纪守法的华人在海外也有落魄之时。太优秀太勤奋,都想找一个血缘至亲的地方暂时落脚栖息,明知道祖国还在,他们却不敢回,比漂泊千年的犹太人还徘徊,如同一群漂洋过海迁徙的东方海鸟,有家不敢回,他们怕没收私产,怕剃发易服,怕言论禁锢,怕回来就出不去!”
“浙江福建广东海南的华人华侨最多,淬火公司于1946年在宁波厦门汕头文昌四地贷款投资兴建了四座华侨城特区,给予归国华人华侨们相对独立自由的落脚栖息地,来去自如,生活习惯和思想信仰相对多元开放,没有政治立场的强制约束。1947年建成后,即使在炮火纷飞的解放战争期间,也有大量的华人华侨暂时落脚栖息,在1949年时,都一哄而散,四座华侨城变成空荡荡的鸟巢,我本以为是暂时受到惊吓,等风平浪静,大家还会飞回栖息,可过去多年,还是荒草丛生,小老板个体户好像害怕什么?”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时,我还在美国加州经营造船厂,突然思考美国德国日本为何强大?他们的太平洋舰队/虎式坦克/零式飞机为何能横冲直闯?因为他们拥有通用电气/西门子/三菱这样的百年工业巨擘,德国日本虽然是战败国,但他们将很快重新崛起,因为他们执行的经济基本原则是政府服务企业,政府建立国家自然保护区,建立市场经济,让野生的鹰雕猛兽在广阔的保护区自由活动觅食,能独立思考自主制定生存策略,充分发挥天生的捕猎技巧,维持了森林生态系统的健康平衡。自由是苍鹰雄狮老虎蓝鲸最宝贵的生存条件,根本不用担心它们会在野外饿死。”
刘秀继续:“战胜国苏联看似一个巨无霸,但会在今后50年内逐渐僵化解体,成为一个经济落后的二流国家,因为他们执行的原则是企业服从政府。凶猛威风的百年巨擘企业如同野生老虎,被关进动物园的高墙铁丝网里进行圈养投喂,关进计划经济的体制铁笼里,端捧一个铁饭碗,就必须服从饲养员的命令才能投喂,不听话就得挨饿,野外的百兽之王蜕变成摇尾乞食的僵化宠物,丧失它们叱咤风云守护山林的生命活力。”
“一味将全部野生大型企业进行国有化,关进铁笼内圈养投喂,会严重破坏整个经济发展自然生态的平衡。”
倾听的周公不敢相信刘秀预测苏联将在今后50年内会僵化解体。
“我于1946年回国落脚扎根创业,1949年也没有随波逐流撤退去香港,从未想过要在中国政治军事领域谋职发挥潜力,只单纯想将淬火公司经营培养成百年工业巨擘,成为一个质量可靠享誉世界的中国品牌,为此,我个人在美国贷款4千万美元在中国江浙沪地区兴建造船厂/钢铁厂/兵工厂/通讯设备公司,在香港贷款2千万英镑兴建四座华侨城,至今都是入不敷出,没有优质原材料,没有消费市场,没有融资渠道,但负债累累的淬火公司仍然坚持留在国内支撑,是因为这家私营大型企业还拥有自由这个宝贵的生存条件,它宁可饿死在野外,也不愿被关进动物园的体制铁笼内,也不愿端捧一个铁饭碗摇尾乞食,我不会让公家参入一股。”
“今天,如果北京和上海执意想在野生的淬火公司推行公私合营走向国有化,我也认了,江浙沪的工厂公司和四座华侨城现在就全部无偿交给国家,由政府派人去经营管理,以前的贷款债务由我个人去偿还。铁匠刘家的所有中国境内的产业全归国有,我将举家一无所有远赴美国或香港或台湾或新加坡从头开始重新创业,依然使用‘淬火公司’这个名字,刘秀不再是一个中国人,他只是一个华人,独立思考明辨是非的他想证明华人即使换了一个地方,日子仍然能过得比在中国境内还好。”
刘秀意味深长表示:“如果在现代社会的一个国家里,所有的律师都是定时领工资的国有编制职工,谁会相信这个国家是一个公平法治国家?如果在信息沟通越来越容易的全球趋势下,一个国家的记者/大学生/知识分子/企业家/公务员/社会精英只会赞美歌颂不敢说真话提意见劝谏,这个国家还有励精图治重新崛起的希望吗?如果这个时代的中国容不下刘秀,他也如一只迁徙海鸟将飞走,此次进京,我就是来过户交接辞别!”刘秀结束上访,起身要走。
刘秀的思想理念出乎意料,个人魅力气场强大,总以地位平等的姿态喧宾夺主,接待方反而都是在低头缄默倾听,包括周公也是。
‘宁可在野外饿死,也不让公家参入一股’,这是淬火公司刘秀这次北京之行的最终意图。
新中国成立后,农村土改后,城市也开始工厂企业集体国有化进程,公有制是社会主义的本质,时代洪流,大势所趋,偏偏刘秀逆水行舟,执意自主私营,要做一个0.1%的异类。
淬火公司确实是一家野生出来的民族企业,从湖北省深山老林的一间铁匠铺发迹起家的,铁匠刘家第二代的六个儿女都是身处海内外的百兽之王,经营一家企业绰绰有余,‘汉阳造’的销声匿迹也是实例教训。
但单独放过铁匠刘家的淬火公司,全国其它野生出来的老字号民族企业能甘心推行公私合营吗?中国企业国有化进程会引起搞特殊的非议质疑!
可铁匠刘家自1912年来一直都没做错什么,现在刘秀的上访言论又符合现实和逻辑。
为国家整体利益去牺牲铁匠一家的利益,刘秀是千古圣贤,于心不忍!
权衡利弊左右为难的周公终于出声,仿佛他不是在对一个上访的民族企业家说话,而是在对一本翻旧斑驳的洛阳宣纸书籍说话。
“刘秀不是海鸟,他是其背几千里的鲲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一本厚厚史书,是华夏文明留给后人治国安邦的宝贵启示,是中国每一代经营者应该尊敬学习的前辈,如果这个时代的中国容不下他,我们将如何向历史解释?百年工业巨擘,质量可靠享誉世界的品牌,方便华人华侨落脚栖息的华侨城特区,每一项都毫无争议。请相信党和国家,容得下每一位华夏栋梁!”
强国必有强企,强企必有雄才大略勇气非凡的强人经营,通用电气/西门子/三菱工业巨擘屹立百年不倒,‘汉阳造’的汉阳兵工厂60年就销声匿迹,也是有深刻的根源。
周公认为单枪匹马进京敢反对国有化的刘秀就是一位雄才大略勇气非凡的强人,如果湖北‘汉阳造’一直在湖北铁匠刘家手里经营,也不会泯然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