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萧云湛的称赞,谢停云坦然一笑。
“江兄谬赞了。”他摆了摆手,姿态谦和,“谢某哪里真的懂什么茶道,不过是在润州衙署当差时,听几位喜好风雅的同僚偶尔说起过,说是这‘望淮楼’合二京之水所泡的茶’乃是镇店之宝,珍贵无比。方才斗胆一猜,没想真被我蒙对了。”
萧云湛唇边的笑意未变,眼底的审度却深了一分。
他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一副全然相信了的模样。
“原来如此,那也是谢兄记性好。”
正说着话,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望淮楼的掌柜领着伙计送晚膳来了。
得了萧云湛的应允后,掌柜推开门,满脸堆笑地侧身让开。
“江爷,您的菜来啦!”
伙计们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流水般地送上饭桌。
一时间,满室生香。
有糟香四溢、鱼肉白嫩如雪的淮白鱼;
有将碧绿豆芽嵌入金黄豆腐干中,再切成薄片,刀工精细如蝉翼的镶豆芽;
有色泽红亮、煨得肉皮酥烂入口即化的樱桃肉;
有用金边白瓷汤碗盛着的文思豆腐羹,汤清如水,里面的豆腐丝与笋丝细可穿针,在汤中轻轻飘荡,煞是好看。
每一道菜都像一件艺术品,无论是摆盘还是香气,都极尽讲究。
这些菜式大多是程锦瑟在京中未曾见过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对谢停云的疑惑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谢停云的目光也在满桌菜肴上一一掠过,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叹。
他对着萧云湛郑重地拱了拱手,神情认真。
“江兄,今日真是让谢某大开眼界了。”
“这道镶豆芽,我听说乃是望淮楼头牌厨娘‘玉手张’的独门绝活,工序繁复,每日只出二十客,晚来一步都吃不上。还有这樱桃肉,火候更是宋州一绝,需用文火慢煨整整一日,非得提前三日预订不可。谢某往来应天府数次,这些名菜只在旁人嘴里听过,馋了许久,今日竟是头一回得见真容,全仗江兄既懂行,又如此阔达。”
他的笑容里带了些许自嘲的感慨。
“今日这一席,怕是抵得过寻常行商半船货的利了。能与江兄同桌,实乃停云之幸!”
说着,他便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作势要为萧云湛与自己斟满,显然是想敬上一杯。
萧云湛按住了他的手腕。
“谢兄见谅。”他歉然一笑,面色在灯火下更显苍白,“江某近来身子不适,医嘱需静养,实在不宜饮酒。明日又要早起赶路,今晚更是不敢贪杯。还请谢兄允许,江某以茶代酒,敬谢兄一杯,如何?”
谢停云闻言,立刻放下酒壶,歉意地道:“哎呀,是谢某思虑不周了!既如此,我们今日便以茶代酒,情谊到了便好。”
说着,他便提起茶壶,先为萧云湛斟满,再为自己倒上,随即端起茶杯。
“江兄,请!”
两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萧云湛便微笑着招呼道:“谢兄不必拘谨,菜要凉了,快动筷吧。”
他又侧头看了看程锦瑟,眼神温柔了许多,“夫人,你也饿了,快吃吧。”
程锦瑟确实是饿了。
得了这话,她便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自己最感兴趣的樱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