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并不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可她这次却出奇的敏感。我把这归类为母亲的第六感。

我哭完后，鼻子有点塞塞的问她：“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怂。”

“怂啊，太怂了。多大个人了还在电话里给妈妈哭鼻子。”她带点嗔怒，而后话锋一转，“但是啊，我儿子肯定是有特别特别的原因才会这样的。不管是什么，千万别难为自己。如果可以，我也是希望儿子能告诉我原因，如果不能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对得起自己就成。我们这一生会对很多人抱歉，但唯有自己怎么都不能对不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一半我可以告诉你。”

电话那头：“那就是说还有一半事情是谁都不能告诉吗？”

“至少现在是的。”

“好吧。你说。”

“我喜欢上一个人，但他有很多秘密。他不告诉我，然后我就自己去找，越找就越发现我身边所有人都有事情瞒着我。他们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但是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妈你想，当你发现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就会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我想着，如果我知道了真相，我可能就会好受一点，可能就能更理解他一点。但是，当我才堪堪知道了真相的一星半点时我就觉着我受不住了。所有人都背负着我难以想象的伤痛，他们的伤疤我根本不敢去揭，可能我一揭开他们就疼死了。”

“儿子。”

“嗯？”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的同事还是你的病人？”

“妈，你怎么？”

“我怎么猜的？你想啊，你成天成天泡在医院，就你那单位不是神经病就是治神经病的。你还说了因为他你才发现周围一切的不对劲，所以，他一定是你身边的人。”她的语气笃定，“如果是你的同事，你就好好的对人家，就算有什么秘密瞒着你你也没必要非弄个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一直糊里糊涂的好。如果是你的病人，你就好好负责，等那人好了你们就能谈一场很美好的恋爱，如果有事情你不清楚你就最好别弄清楚。谁知道那个秘密是不是害人的东西。”

这次我沉默良久，酝酿了好久的情绪后才开口：“我知道。”

“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小你啥样我就清楚。”她又笑了两声，“还没想开啊？算啦，这种事情别人再怎么说自己想不开就是想不开。我也不打算劝你啦。”

“妈，如果，我是说如果。”

“放。”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很让你接受不了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谁知道呢？看是什么事。不过，最后肯定是你老娘我让步。嗨，不过像你这样的，能会做什么特别让人接受不了的事。”

我失笑，她还是把我当成她眼前的乖孩子，却从来没有想过孩子长大了，也就变了。

“好了，别想太多了。不管怎么样，我总不能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吧。不聊了，电视剧的重播开始了。我挂了啊！”

“嗯。”

“嘟——嘟——嘟——”

我挂了电话，揉揉眼睛，叹口气。躺在床上望着有些泛潮的天花板，愣愣的发呆。

突然想起敲门声。

“门没锁，自己进来。”我喊着，翻身起了床，出了里间。

“前辈，封老师说让你带着我查床。”

“嗯。你等会儿，马上。”我答应着，去往水池处洗了把脸。边洗边心里嘟囔：封老头真是没事找事，看我清闲就赶紧给我安排差事，带新人查房这种事我实在是不想做。那么多病人一间间跑，一趟下来腿都要跑细一圈了。

我出来时，毕尼莎捧着查房记录，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只捧着榛果的松鼠。

我突然之间不忍心打击她，便揉揉她的脑袋：“走吧。”

……

病房一间间的查，我就看着毕尼莎的神情从最开始的雀跃到后来的颓然。

从一间病房出来走在楼道上，我摇摇头，笑出声来。

小姑娘闻声瞋了我一眼。

“至少不是挺高兴的吗？怎么？现在不开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