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援先生刚一离开陈落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医生,你知道我没睡着吧。”他声音闷闷的。
“恩,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他话说到一半,我忍不住的打断他:“你想回去吗?你不想,所以我让你呆在我这儿不好吗?”
陈落没有说话,只是把刚刚支起来的身子又软软的放了回去。
“你睡吧。等我回来后再送你回你病房。”说完,我拉了卧房的帘子走了。
我走在路上心里烦闷,但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股烦躁没有理由,像是凭空来的一样。
直到进了苗禹的病房,我还沉浸在之前的心情中没有出来。所以我的表情比较扭曲。
大画家就像是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我的面前,两只保养得当的一看就是握画笔的手不停的互相扣掐,弄得满手的红印儿。
我看的心里不舒服,出声制止了他。
他抬头望望我,目光像只受惊的仓鼠。
我有些无奈:“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我又没说要怪你。”
苗禹还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用牙磨自己的下嘴唇,已经有些破皮了。
我看他神情还是紧张得要死,便递给他一杯水,面无表情的说:“喝了,让你冷静一点。”
水是正常的白开水,我不喜欢给病人开药。总觉得精神方面的问题还是不要吃药治疗的好。
苗禹喝了水,也没有放松多少。我觉得他的汗都在不停的往出冒,决定换一种方式。
我起身去拿了苗禹的备用画板(他的常用画板我几乎接触不到,他把那个东西看的很严,可以说可以不离身的时候就坚决不离身),递给他,“你不想说话的话可以画出来。”
他看看画板又看看我,眼神里是不确定。
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他害怕我看不懂他的画。
我向他点点头,意示不用担心。其实说实在的,我心里也很没有底儿,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当着病人的面说出来。
到时候连蒙带猜应该就差不多了。我就不信,在画家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还耳濡目染什么吗?再怎么不济,大致也应该看得懂吧。
他拿起笔开始画。我静静地呆在一旁不打扰他。
每次他画画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忘记了一切万物,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的画笔和他所看到的想要画出来的东西。
他的多视角问题还没有解决,狂躁症最近却是很少发作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总归是件好事。
我倚在离苗禹不远处的柜子上,看着他画画。
最开始画的是一个女人,他画的很抽象,那女人的嘴和鼻子几乎是扭曲在同一个位置的,两眼之间的间距也很大。脸上坑坑洼洼的,头发一截长一截短。我之所以看得出那是个女人还是因为那裸露的硕大的胸前软肉。
然后是一大片的“灰雾”,这个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一大片用铅笔灰抹过去的东西。
接着是一些几何图案,复杂得很。以我的智商和专业,我竟是看不出他的画法是我所知的哪一种。他下笔极快,每次在画我看不懂的东西的时候他都是这样。
所以我不是很喜欢有特殊天赋的神经病,总显得我很弱智。
越到最后我越是看不懂了。
但是苗禹越画越兴奋,他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那是一种轻柔而温暖的温度。
好半天过去他才画好,我在一边等的快要睡着。
他叫醒我:“医生,我画好了。”他像是献宝一样把画板递了过来,双手平放,很虔诚的姿态。
他偶尔会这样,每当这样的时候就是他要发狂躁的前兆了。因为画的东西别人看不懂,他也给别人解释不了——因为他也不懂。
我接过画板,坐了下来。摩梭着的同时小心翼翼的点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刺激到他。
“有一个女人,胸很大…还有一点下垂。面容,扭曲。”我仔细斟酌着每一个用词,但发现自己的表达还是非常的贫乏以及粗俗。
没想到的是苗禹点了点头。
我看他的反应还是很平和的,证明自己还没有说错话。得到了暂时的安全,我继续说道:“然后应该是灰尘,颗粒很大的那种。应该有PM20差不多。这种东西形成雾,所以应该是有水汽的存在的。分布杂乱无章,没有规律。所以只是普通的霾。”我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一系列的立体几何图案应该是表现一种特殊的理性思维,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这句话说完我抬头看看苗禹的脸色,他像是有些迷惑不解,眼神迷茫。
我立马警觉,打算一个箭步冲出去跑掉。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截,我的脑袋生生挨了一下。
顿时之间…天旋地转!
我像是用尽生平最后一点力气那样在最后的最后破喉式大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