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本该是最活泼吵闹的年纪。这么副样子的姬远当然不是因为他天生阴郁什么,只是……
“阿嚏!”姬远猛地打了个喷嚏,缩小版的道帽从他小小的脑袋上跌落下来,他揉了揉鼻子,愣了良久,才不情愿地只动身子不懂屁股地挪了挪,将帽子捡起来重新扣回头上。
没错!他是呆!并且迟钝!还懒!
这也不全怪他,与世隔绝呆在这么个小破佛堂里五年,每天青菜豆腐喂着,闲暇抄抄佛经,背背家训,被迫看着和自己毫无相关的尚彧历史,换谁不得清心寡欲得傻掉啊!
但是!生活就是为了等待改变而存在的!
小姬远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敲了两下木鱼。眼皮子有些沉,奶奶午时四刻才来看过,下一次该是未末申初,还有一个多时辰,他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呢,围墙上头冒出了个小脑袋,脑袋上还翘着一撮毛。
小姬远提溜一下站起来,看似很沉重的木鱼被狠心的主人毫不留情抛弃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和自己同出一门的蒲团被抱走……
“嘿!小远!”那黑鳅鳅的小脑袋压低了声音喊道。
姬远把蒲团放到墙下,仰着头招手让他下来。
“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他扔下一个油乎乎的黄包。姬远刚蹦蹦哒哒地跑去捡起来,又一个“东西”落在了他旁边,抬头,再“呯”的一声——面前多了个陌生小孩儿。
嗯……姬远对着那小孩儿半天,心里跳出俩字:猴子!可是毛好少……
介于某人只在书中见过猴子的样子,又介于画师技术太渣,他就只记住了猴子的脸和浑身毛。
另一个黑泥鳅似的小孩儿豪爽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别瞪啦,眼睛都差不多大!”
“峥垣,他是什么?”因为姬远想到,虽然褚峥垣很厉害,应该也做不到随便抓个猴子来给他玩吧,所以他自以为很善良地没有问出“他是猴子吗”这句话,而问了一个更爆笑又伤害人弱小心灵的问题。
果然,褚峥垣哈哈大笑起来。他第一次见这个人就觉得他呆呆的特好玩,没想到竟然问出这么可爱的问题,笑死他了!
被问作“什么”的长像小猴子的那只不高兴了,他皱起脸,瞪着大大的眼睛怒视褚峥垣。
姬远盯着他心里纠结,更像了,再多点毛就好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褚峥垣打圆场,“小远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玩伴,叫孟邹,简称孟呆子……嗯,闷木头也成,一直都同是一个表情,不是刚刚那个哦,那可是奇观!”
哦,是人啊,还有名字。可是娘亲养的那只晴儿也是有名字的……
“我叫姬远。”他也不吝介绍了自己,然后又低头看自己怀里的油纸包,好香,但是味道好重,会被奶奶发现的。
“对了,这是我新学的叫花鸡,刚做的,快尝尝!”
姬远还在考虑着奶奶的问题,无知无觉地拧了拧眉,又畅然道:“去后面吧,你先洗洗脸。”他记得,之前有一次家丁在外面扫到了个蹴鞠,后来围墙外就经常会有人巡逻经过。当然,褚峥垣来的时间是和事先他商量过的。
“啊!真舒服。”洗脸又顺便洗了个澡的褚峥垣感慨一声,和另外两个小家伙围成一圈坐在树下开始扒鸡。
常年斋戒的人碰到点油睲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姬远吃得乐滋滋,褚峥垣也看得乐滋滋,只有孟邹闷声不响。
“闷……木头,你吃啊。”姬家家规第四十三条:尊人敬物,感恩戴德,禁戏言。小姬远在第一次背到这条家训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漫长家史中的历代先祖,个个循规蹈矩,正直坦诚,就像父亲母亲和祖母一样。
但是,他不喜欢。
孟邹剜了他一眼。
“别理他,就那德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褚峥垣刚说完,突然“噗~~”的一声。
他愣在原地,姬远和孟邹没憋住一阵狂笑,孟邹颤着肩膀指着他的鼻子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笑得和菊花似的,“是没你屁多。”
厚脸皮如褚峥垣,这时也担不住面子了,“笑屁笑!”
就笑屁!不过两人此时都笑得说不出话来。
欢乐的时光一闪而过,小孩子心中掂量的少,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算计时间过的差不多,仨小孩儿趴在墙角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后,褚峥垣和孟邹踩着叠起来的石头小心爬了出去。
那石头是小姬远从门口的假石上敲来的,因为前两次褚峥垣踩着他的肩膀出去害他酸痛了好多天。
他将完成了一次使命的石头磨磨唧唧埋进沙坑里,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藏草丛里呢?因为娘亲的晴儿很喜欢乱跑,下人捉的时候会发现的。
干完这劳什子的苦力活,姬远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将蒲团上的灰尘掸得干干净净,才抱着木鱼坐回庭前,继续若无其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