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姬远的敏感神经受到触动,睁开眼睛。最先入眼的就是一条不怎么粗壮的手臂。
他动了动,把这条霸道的手臂掰回去,但没一会儿,手主人又死皮赖脸地楼了上来。
姬远泄气。
没错,这个恬不知耻连续几天乱闯人被窝的人就是虞毕出。
反反复复几次,姬远没了睡意,索性从床上爬起来。
南方七月已经是很热的季节,尤其晚上,潮闷潮闷的。
姬远抖抖袖子,他是不容易发热的体质,还愣是被虞毕出捂出了一身凉汗。
此时太阳还没升起来,远山处的鱼肚白如绣船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羞赧得很。
他四处走了走,身上仍黏糊糊的,呼之欲出的洗澡欲望被安静的氛围降下不少,刚起床的不适与烦躁被神清气爽压抑下去。
“小乔?”睡不着的人见到另一个睡不着的人很有亲切感,“醒这么早……还是没睡?”
小乔回过头,硕大的眼袋不言而喻地表明是后者。
“韶关的军队到了,昨晚。”他目光放的深远,仿佛能穿透眼前的密林与不远处的高山。
听到这个消息,姬远的喉头动了动,许久才回应了句,“……啊。”然后目光与小乔放向同样的方向。
晨雾从林间洒下,美丽的光下飞舞的是世间无处不在肉眼难见的污浊。
姬远:“去整兵,该出发了。”
他回去的时候,虞毕出已经醒了。两人目光相接,停顿不至三秒,姬远错开他,进屋若无其事地换衣裳,得准备最后一战了。
……
世间名实不符的例子数不胜数,反道而行的事例尤其令人关注。
因为极端,和震撼。
戚坞的事传到虞都,不过两日时间。
娄明是个不大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妄痴人,为何说他痴呢,因为他眼中没有人,并非目中无人目空一切的意思,而是他做事从不会考虑“人”的感受。打个比喻,就一支军队而言,主将是挥刀人,士兵就是那把刀,而士兵通常水平较低,所以顶多只能算钝刃。钝刃……是需要打磨开光的。
于是,娄明用一个惊世骇俗的法子给这帮享了好几年清福的钝刃们好好磨了个亮——屠城。
古往今来,这在战争中并不罕见,也并不多见。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军队的将领才会作下这样惨无人道的决定?一是立威,二……是警告。
娄明放出的离经叛道的宣言俨然属于第二种——凡不抵抗叛军、让道通行、投降的民众,下场皆此。
他就用那么一城血淋淋的尸体断绝了所有人求生的权利,也断绝开尚彧最后的民心。
虞毕出在民心惶惶中被簇拥而来,左右是格里和大乔,小乔在大乔的右侧。
四人抬起脸,如出一辙的漠然目光射向城楼顶部。
姬远在人群中后,与家眷同属一列,不过还是象征性地骑着马,一旁是装着蒋沛菡虞玫玫和两个孩子的马车,蒋绛带着两个晟的人断后。
眼前场景不可远观,亵玩就更免了。估计翻遍大千世界也就娄明那一个疯子会站在那种地方哈哈大笑。
人心不古。
大队停驻在原地不再前进,娄明笑够了,终于居高临下地开始说正事。只可惜狂妄不尽人世,第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凉光一闪,那瞠着的目眼角笑意还未落呢,身首已然分离。
挥剑的是娄明的一个近侍少年,名叫余人舒,平日里很得娄明喜爱。
周围的几个副将统统被这一幕惊呆了,大概是这少年平时太沉默寡言,难得的长剑一鸣,把大伙儿都惊到了。
娄明的脑袋掉下城楼,染红的护城河溅起一道水花……与石块落水并无不同。
正此时,另两人在当场诸位的过渡反应中上了城楼。
“孟孟孟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