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还利索么,刚我还以为打桃结了呢。坐这儿。”诸葛韷指着一个凳子。
姬远大大咧咧坐下,毫不羞涩地道:“没办法,做了亏心事,总得担一段时间,淡了就好了……嘶——痒……”
诸葛韷拍了一把扭来扭曲的姬远,不出声已示威严。姬远怏怏地忍耐,终于知道三儿包在兔子心里的凶狠馅儿是哪儿来的了。
诸葛韷捏完他的手脚,戳了戳他的左胸肋骨,“真他娘的瘦,看你吃挺多,直肠子吗?”
姬远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没吭声。
“我是才听虞丫头说你那时还断了两根肋骨,有没有不舒服过?”
他摇头,“没感觉。”
“你也是命硬,碰上这么多倒霉事还能活到现在。”诸葛韷往旁边一坐,扔了块糕点进嘴里,把盘子一推,“咸的,要不要?”
姬远摆摆手,接着他刚才那个话题,“我也这样觉得,臭虫都没我厉害,只不过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我怎么尽倒霉了。”
诸葛韷嗤笑一声,将盘子拦回来,“你不是才说么,做了亏心事,那就不叫倒霉,叫报应。”
“放屁,明明我是先倒霉再做的亏心事。”
“哟,连放屁都会了,”他二皮脸地街上,大嚼特嚼,腮帮子鼓鼓的,含含糊糊道:“年轻人,老天爷未卜先知,全看在眼里呢。”
姬远瘪瘪嘴,又低喝一声,“放屁!”
诸葛韷不再嘲笑他了,口气不那么欠揍地道:“所以说你是年轻人,就算一无所有也还有年轻能仰仗,等到老了,看你还敢不敢说这话。”
姬远不说话了,片刻,问:“那先生,你年轻的时候信老天爷吗?”
诸葛韷斜眄他一眼,幽幽吐了俩字,“忘了。”
姬远:“……”不想告诉我就装得像一点么。
他叹了口气,开始自暴自弃地怨天尤人,“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前十五年被关着,好容易蹦跶出来了,还没好好享受人生呢就这么废了。”还偏喜欢上个男人,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还是说他上辈子是禽兽啊,所以命途多舛得不忠不孝不义。
诸葛韷拿起茶杯冷笑一声,“臭小子,活该你生来就瘫掉,看你还会这么想。”
姬远一边长长“唉”了一声,一边飞白眼给他,心说这姓诸葛的看着挺正常啊,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呢?纵然他已练就风吹雨打皆不怕的厚脸皮,还是没好意思把这糟心的问题问出口。
于是他脑子转了转,“先生,你说男人和女人区别在哪儿啊,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都一样吧。”
“一样你个头!你见过男人和女人似的说话嗲声嗲气还翘兰花指的吗?”
翘兰花指的不是太监吗?他没见过女人翘过兰花指啊。姬远这么想,兴奋地道:“我见过见过!鄞嘉那边有个南风馆,就在歆合姐她们的船边上,那个老板说话唱戏似的,还翘兰花指!”
诸葛韷沉默了一下,“你关注那种地方干什么?”
姬远一脸无辜,“没见过就多看了几眼。”
他放下茶杯,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完赶紧滚蛋!”
姬远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男风这种东西就像家族歧视一样,拘于陈规,又碍于世俗面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差别大了!”诸葛韷的四个字听得姬远心底一颤,“抛开世俗的佳话那么多,你听过一个有关男人和男人的?”
姬远脸色发白,他看过无数的民间故事,别说佳话,连个平善的结局都没有过。
“追根究底还是男女有别,男人和女人可以互补契合,但是两个男人,要怎么让一个去完全包容另一个?即使磨合了……即使……额……”诸葛韷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呆呆的一脸可怜样的姬远,碗口粗的神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你怎么了?”
姬远眨眨眼睛,傻兮兮“啊”了一声,慢吞吞道:“因为先生你看起来很情深意重,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比普通人还偏激呢?”
诸葛韷听到这个词低笑了一声,说不出的自嘲,“情深意重?若不是情深意重又怎么会害死他。”世上还有比感情更害人的东西么?
听他这个自言自语姬远就知道自己办坏事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姬远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干脆把舌头咬咬断得了。
“那个,先生啊,我……我……我错了。”最后只哭丧着憋出这么一句话。
“姬远。”他抬起头。
“嗯?”
诸葛韷无比认真地说:“我奉劝你一句,年轻人什么路都该闯闯,唯有这一条,死都不能踏步!”
姬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