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处于交战状态,除夕这晚,陈国宫中丝竹之音仍是不绝于耳。
正德大殿灯火通明,远看似是寂寂宫廷中唯一一抹鲜亮色彩。
除夕宴毕,我与赵硕快马加鞭,向着陈魏两国边境赶去,去见他口中我的故人。
因是秘密出行,随行的只有数名暗魏。
沉沉夜色中,赵硕一身直裾黑衣,滚银交领,窄袪广袂,足蹬圆头黑履。虽尚未弱冠,但行动间已自成一股君王之风。
无边黑夜里,只剩我们一行几人疾驰在羊肠小道上。
积雪未融,冬风呼啸而过,夹杂着沁骨凉气直入鼻腔,亦扑得我面颊生疼。
座下是千里良驹,百里已过,仍未显疲态,速度一如往前。
既是赶路,想必今晚定要不眠不休了,正作此想着,余光却觉得赵硕侧头看了我一眼。
半晌,只听赵硕无甚起伏地开口道:“此行你我二人便扮作夫妻,方便行事。”
我答:“是。”
此时约莫已近三更,一行人进入一小镇,刚打算悄无声息借道而过,却听赵硕开口:“就近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是。”一众人答道。
我惊讶地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径自朝前方一客栈行去。
我跟着他身后牵好马,他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带着怨气的声音:“半夜三更,扰人好梦!”
随即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小二模样的人上上下下瞅了我们一眼,没说话。
“一间上房。”赵硕简短开口,同时掏出一片金叶子。
小二方才还朦胧的睡眼瞬时大若铜铃,迅速将金叶子揣入怀中,忙不迭地作揖:“里面请,里面请,我带二位上去。”
到了房间,我反倒局促起来,虽说扮作夫妻同住一间房理所应当,但毕竟君为上,臣为下,且男女有别,更何况同屋而处。
我站在门侧瞥了赵硕一眼,但见他行色坦然,无半分尴尬之色。
赵硕环顾一周,道:“你睡床榻,我在外室。”说着抱起了床上的一床被褥向外走去。
如今这季节仍是深冬,天寒地冻,一床被褥何以御寒?
我索性开口:“公子睡床榻,我居外室便可。”
他回过头来皱眉看我,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你是主子,我是护魏。”我垂头恭敬回道。
室内静了半晌,我不禁抬头看他。
他摇了摇头,似是无奈,然后开口:“你睡里侧,我睡外侧。”
我听完,猛地抬起头来,愣在当地,有些结巴地开口:“我……”
赵硕不耐烦地打断我:“快些,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我只得低头回道:“是。”
如此虽已于礼不合,但却是个两全的法子,且赵硕平日行事君子,断不会做出苟且之事。
无奈之下,我爬向床里,将破月剑抱在怀中,拿过一床被子覆在身上,向里侧去。
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赵硕也扯过一床被子,在我身侧躺下。
几个时辰的奔波,疲累自不必说,见赵硕似无开口说话的意思,我终抵不住困意,沉沉入梦。
这夜睡得极不安稳,待醒来时,已是过了五更,枕边空无一人,桌上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我翻身下床,整顿好后,赵硕恰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套衣裙。
他看了眼桌上仍未动的白粥,将手中衣物递给我,道:“将衣裙换上,白粥喝了,我们便上路。”
我有些惊讶,原以为白粥是他尚未来得及喝所以置于桌上的,没想到竟是为我准备。
许是其他人已整装待发,只剩我一人未起,索性帮我一并准备了,以免拖累他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