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定是想去平朔的,可惜太子却怕萧意一战成名,居功至伟,危及自己的地位。”想一个皇室兄弟竟不如一个外姓将军来得信任,何其可悲!
想到这里,我不禁轻叹口气,只凭这一点,陈国颓势,便已成定局。
“可还答应?”赵硕突然问道。
我反应过来,夜袭刺杀一事,确是我所长,方垂首行礼:“于归愿往之。”
“还有一事,雪岭之役,我已告知向桓会派人助他,所以向桓会亲去督战,以免我从中作梗。”
过了半晌,他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女儿身,此次行动,可能多有不便,你……”
“于归知晓分寸。”我接下他的话。
“嗯,下去吧。”
当晚,陈国太子为二皇子萧意设宴践行,众臣举杯,无不畅饮。
我也于当晚收拾行囊,奔赴雪岭魏军所驻营地。
在马上赶了三日的路,终抵达雪岭。
雪岭在陈国最北,气候终年寒冷,由此得名。如今又正值正月新年,更是天寒地冻,天地间茫茫一片白色,昏暗天色中只能依稀看见松树高挺的褐色枝干。
我裹紧身上棉服,鼻腔正喘着白雾,便看见向桓一袭朱红狐领披风,头戴赤金镶玉金冠,足踏玄色刺金圆履,手中依旧松松握着一把折扇,却不知是否仍是上次那把了。
向桓见我下马,步履匆匆向我走来,一双桃花眼如沐春风,上挑得好不得意,“于归,竟是你来助我,赵硕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他双手微张,眼中带了丝急切,我连忙下跪行礼,堪堪避过他的触碰。
他手一僵,看似自然地拢起手指,不露声色地背在身后,“于归何需行如此大礼,免了免了!”
“谢三皇子。”我起身拍了拍粘在膝上的雪屑。
向桓许是见我发梢上都有了些许白意,瞅了瞅身边的人,命令道:“把你的披风脱下了给于姑娘穿!”
“是。”
“于归,快些进营帐来。”话语中带着拳拳关切。
“是。”
帐中生了火盆,我随意坐下,将披风搁在一旁,冻僵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按向桓的意思,刺杀萧意一事越快越好,最好明晚他一到雪岭时就行动,令陈军措手不及,胜算更大。
我却觉得向桓只是想速战速决,节约粮草与兵力,好去应付其他战局。依我之见,不若先查探敌军情形,再周密部署,可保万无一失,一击而中。
我二人意见不合,向桓未有丝毫退让,最后只能不欢而散,等到明日再做决议。
及到就寝时分,我为难起来,这行军打仗,处处都是男儿,这几日可该如何就寝?
正当我站在帐外望着茫茫暗雪,拧眉愁思时,一只强劲有力的胳膊措不及防地揽住了我的腰。
我一惊,条件反射般,立马反手一拧,将这只胳膊压在了它的主人背上,耳边传来向桓漫不经心的哎呦声:“好于归,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晚上同我一帐便可,怎生如此待我!”
我看清是他,卸了力,淡淡说道:“多谢三皇子好意,于归自有办法,不敢劳烦三皇子。”
“有办法?有何办法,说来听听?”向桓轻笑。
去睡伙房倒也不错。
正当我愣怔间,向桓已是不由分说地把我一把扯进了帐中,随即朝外喊道:“打两盆热水来!”手上还不忘压制着我的双手。
我怒瞪他一眼就要转身,他却忽然松了手。我略有疑惑,但还是向外走去。没走两步,忽觉颈侧一阵钝痛,随即晕了过去。
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仔细分辨一番后,大致判断这应是军中营帐,时辰大概刚过三更。
躺在床上,床褥厚实,双手没有被缚,身上还是来时所穿衣物,但是少了外衣,足衣也不在了。
我一摸腰间,匕首还在,缓慢翻身坐起。内力未失,想是未被喂食药物。
看管俘虏竟如此大意,我无声冷笑。
刚一下床,脚却碰到一个温软的东西,立马缩回,匕首正要刺下,却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再联通方才情形,莫不是,向桓打晕我,竟只是想留我于他帐中歇息?
借着月光,我仔细看了看脚下的物什——正是向桓无疑。
我松一口气,收起匕首,抿了抿唇,有些愧疚地望了他一眼。
向桓怎的睡如此深,我这许多动作他竟毫无醒来之意?
我坐在床上思虑一番,未果,困意渐起,复又悄悄躺下,拢了拢布衾,闭眼睡了过去。
朦胧中,不知是梦里抑或是现实,总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眸光深晦,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