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紫红花用十七瓣、粉红花用十瓣!喳,数都不会数啊?”
“人家没读过书嘛!一、二、三……是这么多么?”
“呸呸,你有十根手指,这都不晓得数?弥香,使大点力,没吃饱饭啊!先生,你怎么念一小段就要喝茶?卖力点!”
如此颐指气使的主儿当然是贾家七少爷,人家忠实执行老爹“过逍遥日子”的指示,这会呆赵家花阁中,脑袋枕在一个俏丫头膝上,腿架在另一个俏丫头身上,边上跪着一位捶腿的,一侧还有一位俏丫头在泡茶。院中细雨里,五六个俏丫头有的采集花瓣,有的在碗里压碾,因为七少爷不喜欢用“臭哄哄”的黑墨水写字,要用香喷喷的花瓣彩墨。教书先生懒得教导视而不见,坐在阁中捧着本厚书摇头晃脑吟哦……
这一幕是赵东成清明返家扫墓时看到的,差点没把鼻子气歪,腾腾杀到母亲跟前,未及请安先问罪:“母亲,为何不将七少爷送去私孰?!”
赵母打哈哈:“成儿回来了,吃过饭么?荷花,快打洗面水来。”
赵东成手一摆:“不用了!替七少爷拿套出门衣服来!老爷把七少爷交给了赵家,他已经九岁,还不入私塾,成何体统!”
赵母垂下目光:“成儿,七少爷若去家塾,还不给人欺负死?唉,你打小吃苦受累,是要做大事,老爷又没指着七少爷做什么,何不让他过清闲日子?”
“这叫清闲日子?!这这……”赵东成气到无语,这就差明说要将人养废,小七又不用做玉碎的留庄人了,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过,便是不为贾家做事,也得成为能撑门立户的男子汉,方不枉自己不顾死活保下这小子!
如今他在外奔走,江湖风险重重,把小七带身边教导显然不合适,怎么办?
一夜碾转反侧,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次日清晨,赵家院落砰砰大响,名震江湖的无敌金刀改行当泥水工,历两天在院子中心盖起一间形状古怪的小屋。
然后,该少侠将小七抓进小屋,噼哩叭啦打了顿PP,厉声训曰:“从今往后你给我呆在屋里读书!先生会来教你,读不好书不许出去,明白?!”
九龄童嚎哭:“哇哇……我书读的比先生好!哇哇哇……你去问……”
赵少侠是暴君,才懒得问,手指一堆书:“全背熟,每天写两百个大字!”言罢扬长而去。九龄童跳起来追后头,被强大劲气击倒在地。
此后小七童鞋多次试图闯出去,每回都摔得七浑八素。
小小牢笼只有几平米,饭菜从顶上一个洞用小篮放进来,先生的读书声、赵母和丫环们的问候声也是从小洞传入,人却见不着。牢笼底还有一洞,下有流水,可怜他拉屎拉尿洗漱都是通过这个破洞,想扩大它逃出去,门儿都没有。
这也罢了,每一天,成哥都会在石墙上冒出来,黑口黑面盘审:“字写完了吗?想一辈子呆在里头,你大可什么都别干!”
九龄童想述说自己何等用功,他的成哥总是放下狠话眨眼不见!
一来二去九龄童生疑心,每每跟成哥抢话说,成哥从不答,反来复去就那一句。
他不由怀疑这是凶哥用邪术留下的影像,于是“赵东成”再冒出时,他便大吐唾沫恶语相向,凶哥果然毫无反应。
非人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赵少侠记挂小囚徒,恰好有事返庄,便回家探望。第一件事入牢笼,立遇一口唾沫,伴叫骂:“小爷就是混世魔王,有本事咬我……”
赵少侠大怒,一把将小囚徒逮住,扬手便开揍。
小囚徒贼机灵,发现不对嘴脸立变:“想死小弟了!大哥啊,天天都有鬼来欺负小弟,小弟不是活人了……”
赵东成一震,他盖的小屋是自己琢磨的变异八卦阵,会不会把恶鬼之类招来没谱,当下细加观察。
查一阵,依稀没什么异样,不由眉头皱起。话说回来,他活了十多年还没见过鬼,有点怀疑自己阳气旺,鬼不敢近身,不都说只有孩儿眼才能看到鬼吗?
小七童鞋双拳捶地继续哭叫:“大哥回来了,再没有恶鬼敢作孽了!呜呜,恶鬼要我烧纸钱给他们,我没有火,向伯母讨,呜呜呜,不敢烧字纸,把白纸烧了哇……”这话不是全胡说,他天天烧纸诅咒他的成哥,顺便赖掉写许多字的任务。
赵东成沉着脸检查字纸,见小家伙一笔字写得蛮漂亮,心中生出几分喜爱,态度和缓下来:“去洗个澡,今儿许你玩一天。”
这澡是赵东成亲手帮七少爷洗,温凉的水滑过小家伙被闷出来的细白肌肤,金刀少侠心柔柔,莫名觉得此子才是自己的儿子——他那个“长子”他连抱都没抱过一回!
九龄童偷眼打量恶兄,看到恶兄明亮的眸子里温情泛动,不由鼻子酸酸。
小家伙已长到知好歹的年纪,即往矣,只有生母替他洗过澡,赵母虽对他千依百顺,总有一种仆人待主子的疏离,成哥丁点没有,偏是贼凶,居然把爷打到PP发肿!
是了,恶兄是比少爷更威风的庄主亲传弟子,爷不能就这样认贼做兄!于是某只声糥糥撒娇:“大哥,小弟每天晚上都发噩梦,没一天睡好,今天可以跟大哥睡么?”
赵东成不出声地点了下头,替他擦尽水迹,牵了往自己住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