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秦思佳走，是因为你知道秦思佳是走不掉的，你们想抓的人天涯海角也能抓到。”方离说“顾言西也不会救我，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我定成你们的试验品之一。”

“‘赤红之鹰’的第二阶段是侵润神经，大部分的实验者表示在第二阶段的实验过程中会出现精神游离的现象，游离过程中任何话都能听见，”霍起东用手指轻点着扶手，说“你说的对，秦思佳是走不掉的。”

“而且，我不妨告诉你，相比起离开，你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霍起东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自豪，这里是中方与美方共同的生化试验中心，这里拥有最顶尖的军|事武|装，拥有最高端的科技安全，甚至这里还有一群最专业的医疗人员，如果说这里还不能算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方离叹了一口气，说“第三阶段是什么？”

“意识剥离，通过持续不断的高烧引出所有白细胞，病毒会把所有的白细胞该杀的杀死，该融合的融合，最终彻底占领你的意识。”霍起东靠在电击椅上，笑着说。

“有人成功过吗？”

“我们希望你是第一个成功者，否则这一个世纪的努力可就都要白费了。”

按理说作为被抱有最大希望的试验品来说，方离应当是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然而她却没有。

霍起东瞥了一眼显示屏，淡淡道“你那个叫应家轩的朋友，我们已经把他送回地面上去了，控制神经的药物会让他暂时忘记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就目前而言他还没有回来，究竟是死是活我们也不晓得。”

方离意识到霍起东正在用激应家轩的那套办法反用在自己身上，她冷笑一声，说道“‘赤红之鹰’在侵润精神并最终获得控制权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杀死病毒宿主对吗？‘赤红之鹰’在人体只能存活72小时左右，72小时之后病毒会和宿主会一起死亡。你们试验的目标应该是想找个办法让病毒存活的更久，是吗？”

霍起东眼中晃过一丝震惊，随后他笑着道“顾言西确实没有说错，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病毒在你身上说不定真的可以存活。要是早点发现你，我们的研究至少能缩短二十年。”

方离以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强压下不断袭击她大脑的病毒，霍起东的话如同是魔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方离的手用力捏拳，试图用指甲嵌掌心的方式分散眩晕感。

“其实想想你也不容易，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却被送到这种地方来成为我们下地狱的垫脚石。你不恨顾言西吗？你本来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应当好好活着的，”霍起东说。

“没有谁能好好活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说我本来应该可以好好活着的？”方离低着头，冷声说“霍起东，你很快会死的。”

她冷笑着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看向霍起东，嘴角微微上扬的时候像是一个小恶魔，眼下的她全然没有在老宅里一瞥时惊慌失措的小女孩。

“你不相信，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在别人口中的死亡预言，”方离说“你也一定不会相信，应家轩不会死。”

霍起东站起来，冷漠地看着方离。

他承认自己的逼迫法没激起方离的情绪，反而被方离的吓唬法给硬震了一下。他走到Dr.Robinson身边，淡淡道“你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不如想想自己的。”

说罢，他伸手按下Dr.Robinson身边的电击按钮，一时间方离只觉得所有接触到电击椅的部位都能感觉到不同程度上的酥麻，起初这酥麻感尚不强烈，然而慢慢的这感觉开始变化。

她感觉到全身越来越麻，全身上下难以言语的疼痛，甚至有一种灵魂被强制抽离身体的感觉，她咬着牙闭上眼，电流贯穿她身体的过程中她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她生长的年代与那时的抗|战相隔一百年，她不知道当时那些战士是怎样经历这样的水深火热，但起码自己正在与他们类似像严刑逼供一样绑在电击椅上，不同的是一个想要套情报，而另一个则是想加速体内的病毒蔓延。

电击过程中，她隐约Dr.Robinson说了一句话，许久以后等到电击的力度过去，她才回想起Dr.Robinson说的是，she has guts。

方离并没有按照霍起东所想的，让体内的病毒快速蔓延，Dr.Robinson又抽了她一管血，然后给她吊了两个小时的葡萄糖。

在这样的地方，方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白天黑夜，实验室的两个大兵换来换去每天总是不同的面孔，她唯一能感觉稍微融洽一点的只有爱翻白眼的Dr.Robinson。

这个六十来岁的大叔特别喜欢吃三明治，每天总是不分时段变着花样的拿出各种各样的三明治，他说方离在试验阶段不能进食，所以只能给吊着葡萄糖。好在方离因为发热完全没有心情吃，看见Dr.Robinson手里的三明治也没有食欲。

晚些时候，方离仍在昏睡，却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给吵醒。她以为又是顾言西来了，然而来的却是一脸慌张急切的叶静秋。

方离最后一次见到她，她还像一个死尸一样被人拖进这里，她的眉心还有一个被子弹贯穿的血洞。即便方离晓得她并没有真正的死亡，但在看见她时仍然是吓了一跳。

叶静秋已不再是那个如同聊斋里出来的狐妖一样，她顶着浓重到像是十几天没睡过觉的黑眼圈，眼珠子突出几乎随时可以掉下来，许多粘稠的褐色液体从她一张一合的嘴里流出，又顺着她的下巴掉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脸干瘪到已经几乎凹陷。

除了她头上依然顶着的数字，全身上下已没有一丝痕迹可以证明她是一个人类。

叶静秋跌跌撞撞走进来，她脚下不稳撞在墙上时立刻在那里留下一滩褐色的东西，像是血又像是油漆。她的手无骨一般晃荡着，双腿更是细到像两根火柴架在身下。

守在门边的两个美国大兵端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枪，对着叶静秋蓄势待发，Dr.Robinson却旁若无人饶有兴致继续啃三明治。

方离庆幸自己的嗅觉还有用，她还能闻到自叶静秋出现开始就不断跑进她鼻子里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叶静秋的眼睛已经变成白色，她像个瞎子一样走路，可很明显她每一步的方向都是在朝着自己。

方离没有力气挣扎，只能怔怔地看着叶静秋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