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不堪于强大命运，想要选择沉默。

另一方面，他又对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愧、自责。

他像个胆小鬼一样蜷缩在此，不敢去见任何人，不敢被任何人知道他肮脏的心思。

如果一开始就远离忍者的世界，如果他早在那场中忍考试之中死去，如果他穿越后能忘记前世的一切……

“卡卡西……”他因为高烧有些变调的嗓音轻唤着这个名字，“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卡卡西愣住了，他想不到酒井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脑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鹿久说给他的话。

他这些年来也一直有注意酒井，在他看来酒井是一个聪明、狡黠、热情、开朗的人，无论是面对日向的族长还是宇智波的天才，他总能轻易交好，丝毫没有寻常人自惭形秽的表现。

自责、自卑？

卡卡西从未在酒井的身上看到过这些。

但是卡卡西忘了，酒井所展现出来了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所表露的。

他要收集情报、他要交好更多的人，因此他不可以让别人看到他的负面，他必须要依靠着热情和善良吸引人，他需要用智慧和沉稳令人刮目相看……

他不是没有烦恼，然而他表现出来的烦恼都是他和客人拉近距离的抱怨与吐槽。

一切的负面心情，一切的苦恼，都被深埋在心底，叫人窥视不到。

他是一个优秀的间谍型人才，是一个优秀的忍者，是一个令老师自豪的学生，是一个被客人喜欢的居酒屋老板。

但除此之外他方方面面都非常差劲。

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为什么死得不是我而是他们？

卡卡西其实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乃至现在他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卡卡西打量着酒井，他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迹，他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酒井，却知道自己的回答也许会影响眼前这人的选择。

“你会这么想，那就更应该活着……”卡卡西将遮住左眼的护额抬上去，露出一道划过眼睛的伤痕以及一只三勾玉的写轮眼，“把活着当做惩罚，然后活下去吧。”

因为父亲的自杀，卡卡西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死亡不能解决任何事，只有活着才能改变一切，也只有活人会感觉到痛苦。

他需要活着，活着让那些非议他父亲的人闭嘴，活着使用这只带土留给他的写轮眼，活着继续琳和老师保护木叶的愿望。

酒井出神地看着卡卡西的写轮眼，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写轮眼，也是第一次看这贯穿了一切悲剧的写轮眼。

他想，卡卡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活出这样的话呢？

每一次被推入黑暗，都会遇到将他拉上来的希望，但每一次希望都会熄灭，然后再度陷入黑暗。

卡卡西心中的痛苦也许并不比他少多少。

“活着……”这真是最大的惩罚。

酒井轻笑了起来，疼痛的喉咙却让他很快就咳嗽了起来。

卡卡西连忙从桌上给了到了杯水，冰冷的水一入口，酒井就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很多。

“你说的没错，活着才是惩罚，是赎罪，是一切……”他念叨着，迷茫的眼中多了些神采。

与其抱着莫大的不甘于痛苦死去，不如试着活下去，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活下去，为了那些活着的人去斗争。

若真有一天，他的改变带来的更糟糕的结果，那他就更应该活下去。

像宇智波斑一样，活下去，然后，不惜一切毁了这个失败又痛苦的世界。

他的实力确实不够强大，但在背地里挑动战争却是他的长处。

不过在此之前，他和命运的对抗还未结束，他绝不会就此认输。

“我困了。”他看着卡卡西的写轮眼说道。

他的脸上没有平时的友善，也没有方才绝望，只有一片平静。

“好好睡一觉吧。”卡卡西柔声说道，随即写轮眼中的勾玉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多谢。”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诚挚地向卡卡西道谢，然后在幻术营造的美梦中沉沉睡去。

醒来后，就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