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慕家镇虽说是方寸之地,却生得好山好水,极讨那些性子清静的主儿喜欢。只是这些时日偏偏聚了些江湖中人,闹得不生安宁。道是为何,原来是那有名的江南大户吴家一干老小行游至这风水宝地,还未落下脚跟儿来,便被生生的要了命去。
却说那吴家是靠着经商才富甲一方,即使算是半个江湖上混的人,也并不至于结些什么道上的仇家,更何况那吴家长子自小体弱,文武不沾,吴老爷为给那不争气的儿积善德,常常是派了米粥分发给街上的穷人,反倒是留了一口好名声。此回的灭门一案,不仅仅是弄得平头百姓人心惶惶,那江湖人士,也都已是执剑在手。你若要问为何这般紧张,只怪那凶案现场像极了无安宫所为。
无安宫隐匿于世多年,虽早已不出现于江湖之中,可那邪教的名声可是坐了个实在。如今那妖邪之道将要重新席卷中原的消息已是传遍了大江南北。
徒安南就是奉了赤空老头儿的命令,特地下山来调查此事。他是赤空剑派的大弟子,也是未来的掌门人。说他那师傅老头儿懒也罢,剑派的名称硬是生生的挂上了自己的名字,别人问他为何,他向是醉醺醺的笑着说:“顺溜。”此次让那刚行了冠礼的徒弟独自下山,想必也是因他自己懒得罢了。
本是想着直接去那慕家小镇,下山前却又得了那半载未见的公皙秦的信儿,话没写顺几句,只说是要同去那慕家小镇,但求徒安南顺上一顺。于是年轻气盛的徒大侠又猛地调转步头,连夜赶到了公皙家的山庄去。
说起这公皙秦,那可是徒安南儿时最重要的朋友,两人同吃同住,日子过得好生快活。只可惜徒安南福薄,自出生没几年,好端端的徒家便惨遭灭门,凶手竟也是无安宫。那被下人带去公皙家的小主子玩儿得忘了时辰,才得以躲过一劫。徒安南如今的师傅,也就是赤空老头儿,外出寻新奇的时候遇见了他。见其颇有习武的根骨,便收留他,也算是得了个大物件儿。徒安南一心一意跟随师傅,得了一身盖世武功,十几年未曾下山。至亲已无,那记忆里的小人儿便成了徒安南心中至深的牵挂,虽不曾相见,却也时有书信相系。
行至公皙家府前,早有一人,临雪静候于石阶。肩上狐裘遮了他半壁颜如玉,留一双明眸深沉如墨。眉睫忽闪,一袭月白长衣不及其半分清秀。左手执伞,右手搭了白裘及地。长发轻扬,记忆中的人儿忽地回头,启唇轻笑,漾了一番江山如画。
这便是信那头的公皙秦了。还未回过神,那白裘便已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天冷,快些进府吧。”
一把纸伞静立于两人之间,相顾无言。一晃十多个年头,才等到了当年身边人。缓缓进了屋,公皙秦在门前抖落伞上积雪,回头轻笑:“可让我好等。”拨了拨暖炉,望向那人:“可有让你失望?”
静默。
“自是失望极了。好不容易下回山来,竟要我唤你,才来寻我。”徒安南先是一怔,笑说:“只是怕你哭着闹着寻我还债来了。”
“若是为了还你当年不辞而别的债,”公皙秦用手中玉笛轻轻叩了徒安南前额,“几辈子都不够。”
整整一夜,烛火未眠,两人互述往事。公皙秦调笑说:“这些年你虽是不在这儿,却害我不轻。”“何出此言?”婉笑道:“我虽已加冠,却仍未有家室,每日只念着与你书信往来。家父只道我是断袖,心中有人,也不逼我与那些大家闺秀深交了。”徒安南略惊,接着便笑出声来:“公皙若当真是那断袖,这分桃的情意我也是受下了。”
徒安南殊不知那公皙秦红了脸,竟也将今日的玩笑话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