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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悲鸣墟 > 第十八章 共鸣暴走

第十八章 共鸣暴走(3 / 7)

他必须做。

他想象着墙在倒塌。不是轰然倒塌,是缓慢的、一块砖一块砖地拆除。他想象着门在打开,不是热情地敞开,是生锈的门轴艰难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想象着哨兵在撤离,不是整齐的列队,是疲惫的、不情愿的、一步三回头的撤退。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掌心的水晶冰凉,安静,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然后,变化开始了。

水晶内部的金光开始脉动。不是明灭,是真正的心跳般的脉动——亮起,黯淡,再亮起,频率从每分钟四十次逐渐加速到六十次、八十次、一百次。陆见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被牵引着,开始与这个频率同步。咚咚,咚咚,咚咚……两个心跳逐渐重合,最终变成同一个声音,在他胸腔和掌心同时搏动。

雕像表面的裂痕开始发光。不是从内部透出的金光,是裂痕本身在发光——银白色的光,像液态的月光,从每一条裂纹的深处渗出,沿着裂纹网络流淌,很快将整个雕像表面染成银色的蛛网。蛛网在搏动,随着心跳的频率膨胀、收缩,像某种活物的呼吸系统。

然后,裂痕深处,伸出了东西。

金色丝线。

细如蛛丝,柔软如胎发,发着微弱金光的丝线,从每一条裂痕的节点处探出。起初只是试探性的、微微颤动的尖端,像盲鳗的触须在黑暗中探索。然后它们伸长,在空中缓慢舞动,寻找方向。所有的丝线——大约有上百根——最终都转向了同一个目标:陆见野的掌心。

第一根丝线刺入。

剧痛。

不是针尖刺破皮肤的刺痛,是更深层的、神经层面的剧痛。那根丝线穿透表皮、真皮,直接扎入神经末梢的密集区,像一根烧红的铁丝插进牙髓。陆见野的整条手臂瞬间绷紧,肌肉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痛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羞耻。

那根丝线在刺入的同时,开始抽取——不是抽取血液,是抽取情感。它钩住了陆见野意识表层的一段记忆:七岁那年,在训练室里第一次测写能力失控,他看见了训练员的秘密情欲,吓得大哭,被关进禁闭室三天。那段记忆,那段屈辱、恐惧、被当作怪物的记忆,被丝线从意识深处硬生生钩出来,暴露在空气中,像把还在流血的器官摆在手术灯下。

陆见野想缩手,想切断连接,想把雕像扔出去。但他的手臂不听使唤——不是麻痹,是被某种更强的力量固定住了。他只能坐着,忍受着,看着第二根、第三根、更多丝线刺入。

每一根都带来一种不同的情感创伤:

十岁,第一次任务,他测写到一个目标人物的绝望——那个人因为付不起情感税,妻子被强制情感剥离,变成了空洞的躯壳。任务完成后,陆见野在淋浴间里吐了,吐到胃痉挛。

十二岁,他发现自己的训练记录被秦守正用作“情绪承载力研究”的数据,他的每一次痛苦都被量化、分析、归档。

十五岁,雨夜。母亲的微笑。秦守正举起金色情核时的狂喜。七双空洞的眼睛。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伤疤,都被这些金色丝线一根一根地钩出来,晾在连接的无形空间中。陆见野在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牙齿在牙龈上咬出了血,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但他没有放手——不能放手,因为苏未央也在承受同样的过程。

第二阶段:记忆共享。

当所有丝线都刺入掌心,建立了上百条神经连接通道时,洪水来了。

不是水流,是记忆的原始数据流,是情感的未经处理的生肉,是意识的破碎镜像。苏未央的一切,通过这些通道汹涌地灌入陆见野的大脑——

培养舱。透明的圆柱形容器,直径一米,高两米,里面注满淡粉色的营养液,像稀释的血液与羊水的混合。一个女婴胚胎悬浮在液体中央,脐带连接着舱底的供氧接口。舱外,年轻的秦守正站在控制台前,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落。他的表情专注到冷酷,像在调整精密仪器的参数,而不是在观察一个生命。

秦守正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陆清音,二十五岁左右,穿着白大褂,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但有几缕碎发挣脱出来,垂在苍白的脸颊旁。她在哭。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滚落,滑过脸颊,滴在防护面罩的内侧,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她的嘴唇在颤抖,像在说什么,但隔着玻璃和面罩,听不见声音。她的手按在培养舱的玻璃外壁上,掌心紧贴,仿佛想通过这层冰冷的屏障触摸里面的胚胎。

训练室。五岁的苏未央站在房间中央,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悬浮着十二个发光的情感样本球——红色的愤怒,蓝色的悲伤,黄色的恐惧,绿色的嫉妒……她必须一一辨认,说出名称,说出强度,说出可能的来源。认错一个,脚下的地板就会释放电流惩罚。她的身体在颤抖,小腿肌肉因为持续紧张而抽搐,但她没有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她学会了:在这里,哭泣只会带来更多惩罚。

第一次见到陆见野。她十二岁,他十五岁。在净化局总部地下三层的走廊里擦肩而过。她抱着训练用的数据板,他刚完成一场模拟测试,额头有汗,眼神疲惫。两人目光接触了一瞬——只有不到半秒。她看见他的眼睛,黑色的,深处有一点银光在流转。她觉得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孤独,像一座行走的、有裂缝的玻璃雕塑。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逐渐生长的疑问。十三岁,她开始偷偷阅读权限外的档案。十四岁,她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断层——她“记得”自己是孤儿,但偶尔会在梦里看见一双女人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十五岁,她在一次数据清理任务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密码是她自己的生日。里面是几张照片: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婴儿,婴儿有金色的头发,笑得很甜。照片背面有手写字:“我们的未央,满月快乐。”字迹是女人的,温柔而工整。

最后的决定。站在熔炉边缘,热浪扑面而来,金色的能量流在下方翻滚如岩浆。她知道跳下去可能会晶化,可能会死,可能会变成永恒的石像。但她回头看,看见陆见野在远处,被清道夫围攻,浑身是血,但还在战斗,眼神里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撕碎你们”的疯狂。她做出了选择——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秦守正的命令,是为了保护那个在记忆里只有一面之缘、却感觉像认识了很久的、孤独的哥哥。她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陆见野的记忆也被抽取,反向流向苏未央:

三年前的雨夜,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重现:母亲最后微笑时眼角细纹的弧度,秦守正手指抽搐的精确频率,营养液沸腾时表面气泡破裂的声音,七名研究员瞳孔扩散时虹膜颜色的细微变化——从棕褐到灰白,像褪色的照片。

母亲遗言录像的每一帧:她说话时喉结的轻微滑动,眼泪滴在手背上溅起的微小水花,手指抚摸腹部时关节的弯曲角度,最后那句“爱你的,妈妈”说完后嘴唇保持的、微微上扬的弧度。

对秦守正的恨——不是抽象的仇恨,是具体的生理反应:想到他时胃部的痉挛,听见他声音时后颈汗毛竖起的触感,看见他脸时口腔里泛起的酸苦味。

对秦守正的渴望——更隐秘,更羞耻:五岁时他第一次抱他,手臂的力度和温度;十岁时他教他控制测写能力,手指按在他太阳穴上的触感;十五岁生日他送的那块旧怀表,表壳上刻着“给见野,时间会证明一切”。

神格种子在血管里流动的感觉——像温热的汞,像有生命的金属,沿着静脉网络缓慢扩散,所到之处,正常的组织被改造,神经突触被重塑,意识底层被写入新的代码。那种既强大又恐怖的感受,像身体里住进了一个陌生的、正在苏醒的神。

记忆在双向流动,情感在互相浸泡,意识在逐渐重叠。

陆见野突然捕捉到一个关键异常:在苏未央的记忆流里,有大量不自然的“接缝”。就像一幅油画被反复刮掉重画,底层的颜料还隐约可见,与表层的画面形成诡异的错位。她“记得”自己是孤儿,但深层记忆的碎片里有母亲哼唱的旋律片段,有父亲胡茬蹭过脸颊的刺痒感,有家的味道——烤面包的焦香,洗衣粉的清新,旧书的霉味。然后这些碎片被粗暴地覆盖、抹除,替换成“你是实验体037号,你没有父母,你没有过去,你的存在意义就是完成任务”的指令录音。

她不是孤儿。

她有过父母。

她是被绑架的,被改造的,被编程的。

她本可以有另一种人生。

第三阶段:人格融合测试。

当记忆共享达到某个临界浓度时,现实世界的感官开始剥离。病房的景象褪色、透明、最终消失。陆见野感觉自己在坠落,不是下坠,是向内坠落——坠入自己的意识深处,坠入那个由共享记忆构建的、临时的虚拟空间。

空间是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白色平面是地面,无限延伸的白色穹顶是天空,四面八方都是无垠的白色。这里没有方向,没有重力,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存在。

陆见野低头看自己。他的身体在这里是半透明的投影,能看见皮肤下金色的脉络在缓缓流动,像发光的河流网络。他抬头,看见了苏未央。

她也在这里。不是水晶雕像,是活生生的人形投影——穿着简单的白色无袖连衣裙,赤脚,金色的长发披散到腰际。她的身体也是半透明的,能看见内部有细密的、像神经网络般的金色丝线在脉动。她也在低头看自己,伸手穿过半透明的腹部,脸上露出困惑又惊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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