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述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几回，再次醒来，山洞里只有他一人了。起身时，下面阵阵钝痛。庄述坐着怔了半晌，才跳进水里，他还得回到昨晚下水的那处去拿衣服。出了山洞，外头日光大盛，溪水很清澈，白日里还能瞧见许多可喜的小鱼。可惜，庄述无心欣赏，他上岸拿了衣服穿上。面色不渝地一通乱走，直到屁/股酸痛不已时，才找回自己暂住的屋子。

屋子的大门敞开着，阿悔站在屋前等他。庄述此时见她就心烦，当没看见直接进了房间。阿悔跟上去，庄述没好气道：“你家谷主答应放过你，我要歇息，你走吧。”

“我给你上药。”阿悔拿出个绿瓷瓶来，说道。

庄述一时间心火直窜，简直想大喝几声，“立马给我出去！”

阿悔迟疑了一会，才将瓷瓶放在桌上，临走时还嘱咐道：“你今晚在大殿外候着，谷主叫你再进去，记住了。”

“我根本不会去。”庄述没好气道。

阿悔听了，道：“如此也好。”

结果庄述还是去了，他躺在床上时老是想起阿悔坐在门口的样子，果然漂亮女人总是害人不浅。殿门紧闭着，里头灯光晦涩，庄述等了很久也不见阿悔出来，不禁有些不安。突然间，殿内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下一刻似有断断续续的哭声，接着是很长时间的寂静。就在庄述站立不安得几乎想推门而入时，一个阴柔的声音叫了他。

庄述应声进去，依旧是阵阵异香，这香气让他察觉到一丝怪异，像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接下来他闻到了一股臭味，不明显，但的确存在。再走了几步，他看见了玉阶下的一滩脓水，和掉在一旁的银色面具。

他疾退两步，嘶声道：“你杀了她？”

“不听话，留着做什么。”那人站在红纱后面，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庄述想说，你昨晚不是答应过。又觉得可笑，和一个疯子说什么承诺。此时他心中愤懑不堪，想到这人答应过出谷救人，不知也会不会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看着地上的还在吱吱作响的化骨水，庄述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银色面具。面具上粘了些脓水，拿在手里有些灼痛。

“三日后，一线天外等候谷主，在下告辞。”

那人冷笑道：“若不是昨夜偶然碰到我，你又岂会管这个人的死活，如今又装什么？”

庄述捏紧了手中的面具，“若她被你毁了身子，只要她愿意，我希望能娶她。”

两日前曾传书雁子阁，不出意外的话，前来接应的人马就快到了。庄述将先前遮隐好的行李包裹翻出，再寻了些干草铺好，躺在地上看这些山峰更显巍峨。星辰满天，银月皎皎，庄述失眠了大半宿。

风餐露宿还没一日，一队人马便到了。庄述认出是雁子阁的冯长老和叶长老，还有春雀堂的五人和冬鸦堂四人。冯、叶两人见庄述等在谷外，一时紧张询问起来。庄述只说是在谷里住不习惯，才在外面等候。叶长老面露责备之色，在得知两日后，空空谷会按约行事，脸色也没有缓和。庄述本就和这些人交浅，他想道：那谷主还曾扬言要割下你们少主的宝贝儿呢。不知他们知道了会是怎样个气急败坏的滑稽模样。

庄述等他们说完，才按捺不住问道：“我姐姐怎么样了？”

冯长老叹气道：“少夫人和少阁主都病情恶化，所中之毒不能再拖了。”

怀着焦灼的心情继续苦等二日，庄述天还未亮就眼巴巴的望着山缝出口。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庄述这两日被那两个老头子东问西问弄得心烦不已，没好气地回头，刚想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来人，身姿风流，头戴面纱，有点儿性别莫辨。

“……谷主，真是神出鬼没。”庄述无奈道。他推测这空空谷应是有密道的，不然这难进难出的地势，着实不方便。

那人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对庄述道：“我特地早起了，你有没有很高兴？”

庄述有点受宠若惊，便点头附和他。雁子阁的其他人知道了这个样子颇为神秘的人就是空空谷谷主后，两位长老即刻上前诚惶诚恐地恭维一番，让他坐上特地备好的马车。那人掀帘进去后，又探出头道：“庄述也上来。”

叶长老见庄述面露犹豫之色，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庄述见那人在右侧坐着，便坐在左侧最外边。那人蒙了面纱，马车晃动，面纱摇曳间偶尔露出的一点，也能叫人惊艳不已。不过，庄述压根儿没瞅他。和这个人呆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他心里烦闷不已，那股腐臭味像是还充斥在鼻间。“你坐过来。”那人一开口就是命令。庄述闭着眼当没听见。那人动了，庄述估摸着自己又要被踹上一脚，身体立马紧绷着。结果等了半天，都没下脚。庄述忍不住睁开眼，发现那人坐在了自己身侧。见庄述看着他，就挨蹭了过来，直到两人肩膀相抵，衣衫相叠，才有点满意的样子。庄述很想一把推开他起身下车，握了握拳还是忍耐了下来。

一路疾行，大半日后，在一处小酒肆前众人停下稍作歇息。

那人靠在庄述肩上睡得正香，闻着酒味庄述有些馋。便推了推那人道：“我要出去喝点酒。”那人迷糊的点点头，倒向另一侧接着睡。庄述下车前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觉得出谷后的谷主性格乖巧不少。喝了两大口酒，庄述烦闷稍解。叶长老让酒家准备了些饭菜，让庄述带回马车里。那人像是真的很困，大半日没吃东西，现在闻见这么香的饭菜也不见醒。那人仰面躺着，戴着的面纱贴到了脸上，随着呼吸一鼓一涨的。“谷主，起来吃了饭再睡吧。”被庄述弄醒的人听话的坐了起来，伸手接过碗筷。正要下嘴时，发现面纱挡住了嘴巴，这马车里备了小桌，那人一手掀开点面纱，一手吃饭。由于又开始赶路，马车一摇晃，吃起来特别费劲。庄述觉得这谷主怪癖不少，也乐得看他有些狼狈地进食。

不过他没乐多久，那人这样子吃了一会后，嫌麻烦，干脆将面纱摘了。面纱一去，那人的模样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面容精致得如同玉琢一般，朱唇不点而红，如此美貌非笔墨难以形容。庄述震惊万分，却不是被其容貌所摄，而是这人分明不是空空谷谷主！

“你没有死！”

“死的人不是我。”那人淡然道。

“……姑娘真是好计谋。”

“我也不是姑娘。”庄述震惊之下一时不察，那人竟是换了声音说话，声音清悦，却果真不是女子的音色。

庄述恍惚间觉得自己是遇到疯子中的疯子，变态中的变态了。他缓缓道：“不知空空谷新任谷主现在打算如何？”那人听见新任谷主这个称呼有些新奇，脸上露出些微笑意，“我不会当谷主，也不打算再回去。你不是要去救人么，我去帮你后，自然和你在一起。”庄述见他容姿璨璨，看着无比可人，说的话也比预料中的温柔许多。一时脱口道：“你应该是姑娘吧？你不必骗我的。”

那人神色顿时有些古怪，美色确是容易惑人的东西，他轻轻一句“过来。”庄述的双脚就自发的将自己带了过去。他拉起庄述的手，庄述的手掌不算粗，比起寻常男子来讲算是细腻的了。庄述只觉得握住自己的手一片柔腻，触感有些熟悉。那人轻捏了庄述手心几下，然后戴着他的手往自己衣衫里伸去。

“我是男是女，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耳旁的声音很轻，庄述却觉得犹如一声炸雷。那晚山洞中的人竟然是他！他触电般的将手缩回，感到自己像是陷进了一片泥沼，呼吸都不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