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少女眉目轻动，她身上的衣服已然是在昏迷时被人换过了，触目惊心的红色还是透过层层包扎的纱布，染透了她新换的白衣。

她下意识的想要动一下手指，指尖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真真切切的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境。居然是那个天下谈之色变的大魔头救了自己，而她一身的伤痛与折磨却是拜她的道，那个她最尊敬的神明所赐。信仰崩塌若洪水决堤，何为道？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善何为恶？

四肢经骨皆为碎裂，灵脉被生生废掉，绕过自己一命，只怕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这样的行尸走肉，活得如此艰难，却依然如此的渴望着生，到底又为了什么？

然而打断他的是光线柔和的映入眼帘。原来魔宫的阳光也是如此的明媚。

昊天就这样坐在她的床边，懒散的，戏谑的，眼底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疲惫。

“真没想到，你的求生欲会有这么强。”照昊天的想法，这个女人不是应该生无可恋吗？被自己最在意的人细碎折磨成这样生不如死，却又知道了鲜血淋漓的真相，那个神明般的人利用她不过是要她亲手害死她此生最爱的男子。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毁掉她，毁掉她曾经医者仁心的唯一信仰。不过昊天一点也未心痛，他的心早已在地狱灼烧炮烙过千万年，习惯了黑暗与血液，他是真正的魔鬼，此时对这晗光神殿的医女更多的是猎手对一只在血泊中苦苦挣扎的美丽的猎物，玩弄的，探寻的。

昊天将纤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她手指上血液已经凝固，黑紫肿裂，泛着黄色脓水的伤口更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昊天却只是熟若无睹。床前的人儿，现在还太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咽喉肿痛得火灼一般，昊天大发善心的用了传音之功，她只需在心中默念，便可以让昊天听道她的回答。

“我不想死。”

这是昊天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他的唇角掠过一个讥笑，桃花一样的凤眸促狭，裸露在外的锁骨晶莹精致，肤白莹雪，非常的迷人魅惑。

“你可想知道晗光殿传来怎样的消息。吾记得你说过你的命是她的。”昊天有几分期待于看到她惴惴不安难过欲裂的样子，曾经的天下第一医女，舍己救人，一心求道，这样善良的小白兔当然要一点一点毁掉才有意思。他可是为了柔儿才冒了生命危险渊绝大陆至高的晗光神殿中抢出了气若游丝的她。毕竟对方是神尊级别的角色。

“现在，我与师……她的契约已经结束了。”她的神情凄惶，似乎并不想知道，亦或是说是早已知道那必然的结果。如果可以选择遗忘，似乎那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不若，你来猜猜？”她不该放出痛苦的神色，使得昊天更有了折磨她的兴趣。

“外宣死讯，死于清月教，你的手中。”

“啧啧，不愧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无妨，既然你的命被算在了本座的头上，那么以后它便是本座的了”

“可否将我的手放在你的胸口，输入一点灵气与我。”

昊天剑眉一挑，到有一分惊讶于纤云的果决与聪慧，直接与自己签订契约吗？

他将她伤痕累累的手移至自己的胸口，一瞬间昊天在想，眼前的少女，重伤在身，神色平静，她的身上却有一种于黑暗中绽放出的明净与聪慧，满身鲜血却又是纤尘不染，这样的感觉，与柔儿有几分相似。

纤云的神情严肃，身上痛得撕裂心扉，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决。她虽然说不出声来，通过传音昊天却可以听到她声音里的庄严肃穆，“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我为君徒，普告万灵。君若不弃，百死不离。若违誓言，三魂不久，魄飞丧倾。 ”借助昊天输入的灵力，慕容纤云竟然结成了不弃契约，即使对方输入了灵力，以她现在灵脉具碎的处境，能够缔结成这样高级的契约只怕需要的是高出常人百倍的意志力。

“不弃吗？这是第二次。”这样的契约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只有施约者一方会遭到魂飞魄散的背约恶果，除非是契主彻底抛弃，永不背叛，而契主可以随心所欲，即使是杀掉施约方，也不会承担任何反噬的结果。小白兔，吾可未有逼你立此重契。

“本座会招人替你续上经骨，不过，你可有重修灵脉的法子。”

那瞬间，她的明眸中光彩流动，带有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即使是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境况。

灵脉废掉是否可以重修，也许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但是是一定可以的，因为此时趟在床上白衣胜雪的少女自身，就是天下第一医女本人。

“何为道？对我来说。救人一命，如救苍生。”半晌，在昊天打算放下那只无法自己活动不能弯曲的手结束传音时，他听到这个女子对他轻轻叹道。

她的语气真诚，一如多年前那个叫雪柔的女子笑语嫣然，“你是魔有关系吗？何者为善？你救了我的性命，于我来说，与上善若水之境又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