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少女,白衣红袍,玉盏清露悠然立于梅花树下。她身上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本该衬出一个女子妖娆罂粟,穿在她身上却仿佛有轻云薄雾回笼,空灵蕴秀如晨露新聚,红衣翩然若似仙子凌空,清灵水韵,清韵高雅,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风华绝代,不似尘世之人。嫣然虽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也被她从骨子里沁出气韵风华痴痴怔住。直至梅林花海之中清越的埙声似从昆仑雪而下,自太古逶逶而来,清冷如风碎寒冰,似雪竹琳琅,嫣然抚琴的手才又恢复了灵气,转轴拨弦,与那埙声相和。
并不需要多高的音律造诣,琴声哀而不伤,痛而不悲,怨而不怒。重生一世,嫣然的心境早已不同于被弃的怨妇,琴声好似从雪山深处响起阵阵雪驼铃,让人在前路茫茫之中见到新生的希望。抚琴人愈发忘记了自己抚琴的初心与目的,只是想把一切融入古琴,埙声也随之而变,似幽风之遗音,若洞箫之长鸣。待到最后,天地间仿佛冰雪消融,似有潺潺流水从指间泻下,流向不知名的远方。最后一个琴音戛然而止,埙声亦同时止住。嫣然只觉周围虽是天寒地冻已不再那么冰冷,今夜,你我当是知音。
梅花树下的少女念道,“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嫣然回应道:“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少女不假思索,“醉折残梅一两枝,不妨桃李自逢时。”
嫣然亦是脱口而出,“向来冰雪凝严地,力斡春回竟是谁?”
这两个少女皆是文思敏捷精通文墨,不过是曹子建七步成诗之际,便已成诗文,互剖心迹。少女先是指出嫣然处境艰难赞她坚贞高洁“不妨”一联则是暗含自己许诺相助之意。嫣然则不卑不亢,既是委婉求助,又自言绝非乞怜偷生之辈。
“谢过姐姐的琴与诗。”极其动听的声音从梅花树下传来,似柔和清脆。“远离纷争,平安度日又有何不好。”
嫣然只是浅浅的笑着,“奈何我只是尘俗之人。”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姐姐心意已定,我自会尊重。若真有需要,近日便有转机。”少女轻叹道。
嫣然能感觉到自己是喜悦这个妹妹的,原以为自己对谁都是怨恨的。可眼前仿佛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少女却让人有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不要随意相信别人,嫣然这样想到,可是她忍不住去相信少女,此时她本该说一声感激的话,但是从口中轻轻而出的竟是这样的一句,“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梅花林中的少女只是清浅一笑,重重树影之下,嫣然此时看不见少女必然可使得整个大陆为之引起血海纷争的完美容颜。最好的明珠美玉也比不上此时她眼睛的晶莹澄澈,摄人心魂,眼神却又是冰冷透骨似千年的寒潭寂寞深湛。“倾国倾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这样的词反而已经是玷污了她美貌,她的美,无与伦比,惊心动魄。梅林,这冰雪,这月色,都在她完美的姿容下黯然失色。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少女的声音似昆山玉碎,雪水泠泠。然而当她衣抉翩跹似九天仙子一般踏雪而去时,出了梅林,她的美貌就渐渐变了,俨然一个豆蔻年龄,娇俏妩媚,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的美貌少女。似是庄生晓梦迷蝴蝶一般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