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顾珣做了一个梦，或者说脑海里不自觉想起的一段回忆。

那时的顾珣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有一天，他和雪晴两个人玩躲猫猫，他藏雪晴找。那时候两个小家伙的功课并不特别繁重，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来玩耍，整个天剑派除了一些天险要地，几乎被两人逛了个遍。

顾珣为了找个新的不容易被雪晴找到的地方躲藏，很是动了一番脑筋，最后，他想到了他师父平时闭关的密室。

那间密室位于天剑派地势最高的掌门宗主住的宅子后面的山壁里，顾珣因为是天剑派老宗主天玄老人的亲传弟子，辈分虽高，但人机灵可爱，很得门派上下的喜欢，老人家更是拿他当亲孙子那么疼，闭关的密室也不是什么机密的地方，因此带着顾珣去过一次，雪晴则因为对此没有兴趣，所以还没去过。

小顾珣就想，如果他躲进那里，雪晴一时半会的肯定找不过来，于是他果断跑向密室，麻利地攀登上石梯，照着上回来这里师父开门的动作打开门口的机关，溜了进去。

密室的石门在顾珣进去后自动关闭，一间不大的石室里空无一人，一扇屏风立在靠里的地方，顾珣转过屏风，打开面前大立柜的门，爬进最里层，关好柜门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珣突然听到了密室大门开启的轻微响动，他立时运转起刚刚学会的龟息功法，竖起耳朵听着柜子外面的响动，然后他发现，来者并不是雪晴，而是他早上说要下山，明天才能回来的师父天玄老人，和另一个声音陌生的男人。

“唉…”天玄老人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昨天我偶然得知了一些事情，我那两个小徒弟，都不是普通的孩子啊！”

天玄老人感慨着，语气中有一些惋惜，可能是顾珣只是一个动作待久了，加上气息被刻意隐藏了起来，又可能顾珣并没有敌意，加之是天玄老人熟悉的人，此刻他藏在柜子里并没有被发现。

顾珣听到可能和他与雪晴有关，好奇心上来了，也没有在这时推门出去，而是默默地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的交谈。小小年纪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世的重要性。

“果真…如传闻那般，这两个孩子能找到那个东西？”陌生男子有些激动。

“我宁愿他们在只是平常普通的孩子，也不愿他们背负着原本沉重的枷锁过一辈子。”天玄老人道，“与那东西有关的人从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并不准备告诉他们身世，只希望他们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平安长大，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那鬼老头可是对那东西很是执着，又有碧秋宫这么个助力，想瞒过他们，可得废些心思才好。”男子担忧地说。

“碧秋宫如今说是隐退，实则是在隐藏实力，暗中监控武林，等到合适的时机必定会有所行动，但愿小雪和小珣能逃过这一劫啊！”天玄老人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天命难为，就看那一线生机能否被他们抓住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珣却是没太注意了，其实前面的话顾珣也没太听懂，只是觉得陌生男子口中的鬼老头与碧秋宫似乎很危险，顾珣又在柜子里等了一会，见雪晴还没找来，便自己打开柜门，出了密室回院子里去了。

出来才发现已是月上中天，到了院子里一看，雪晴正坐在梅树下吃点心呢，顾珣过去和她抢点心吃，顺带因为她输了而嘲笑她一番，两人打打闹闹，小顾珣便把刚听到的一些事忘在了脑后。

顾珣眼前是雪晴晃动的笑脸，还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入他耳中，不禁开口叫了一声：“小雪……”

“顾珣，顾珣？”眼前的场景倏忽间潮水般褪去，传入耳中的变成了好听的男声，顾珣感觉到有一双手正轻轻地晃着他，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刺目的光亮使得他眯起了眼睛，视线里是楼眷宁俊美的脸，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没了平时若有若无的邪魅，充斥着的是满满的担心。

“做噩梦了？”楼眷宁见顾珣睁开了眼睛，便道：“我们现在在客栈里呢，天刚亮，你不去再睡会儿？”

“不了…”顾珣适应了光线，睁大眼睛一下子坐起来：“我还得去找小雪呢！”

“雪晴的事我已经吩咐了人去查了，别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楼眷宁道。

昨晚顾珣睡去后，楼眷宁便带着他连夜赶到了下个城镇，望帆镇。

望帆镇坐落在煜国贯通南北的大河，雅湘河旁，这里还有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绝衣谷的分舵。

楼眷宁身为绝衣谷谷主，本来身边一直有随从暗中跟随，不过在云岚镇时被他派出去做事，楼眷宁自身武功不凡，就没再召新的侍从跟随，这一路上有顾珣跑前跑后伺候着，也没什么需求，谁知有人竟敢来招惹他，还抓走了雪晴姑娘害得顾珣伤心自责，楼眷宁生气了，便连夜到了这绝衣谷分舵，吩咐下去要查清此事，将雪晴安全救出。

楼眷宁此时也没和顾珣坦白他的身份，只是叫他安心，顾珣也猜到这位楼公子可能不是一般人物，因此也没过多询问，他对楼眷宁不自觉的信任着，这会儿倒是想起梦中的情景来，也与楼眷宁说了一遍。

“现在想来，可能雪晴被掳走这件事与我师父说的那些有关，会不会是那个碧秋宫干的？”顾珣说出他的猜测。

楼眷宁听完后便陷入了沉思，听顾珣这么一说，好看的眉又皱了起来：“如果这件事真是碧秋宫所为，那么听你师父的意思他们想要什么东西，而且还为此诸多谋划，然后你和雪晴与这件东西有关，可能需要你们在做些什么，这才将雪晴抓走。”楼眷宁将他捋顺的线索穿了起来，又问道：“可是，他们的目标却是雪晴一人，你当时也是独自行动的，为何没有抓你？”

“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也许是觉得雪晴比较好下手？”顾珣也疑惑。

“总之，这件事应该和碧秋宫脱不了干系，只要找到碧秋宫的人问个清楚，或许能知道更多情况，不过以此看来，雪晴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毕竟如果要找东西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顾珣又道。得知雪晴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松了一口气。

“碧秋宫地处偏僻，知道其具体所在的人并不多，想要找到他们可不简单，不如这样，我这边叫人继续打探此事，我和你一起走水路，加快速度赶往青枫城。毕竟武林大会也算大事，碧秋宫既然重出江湖，必会前去，说不定能抓到几个知情人。”

楼眷宁微微一想，便做出了最佳安排，顾珣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高人，脑子就是好使。

楼眷宁直起身来，走到窗边拿出一支细小的竹笛吹了一下，竹笛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省调，没一会，就有绝衣谷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楼眷宁低声吩咐了几句，就挥手让他退下了，回身一看，顾珣已经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月白色的长衫样式虽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有种灵气，原本暗淡的一双大眼睛此时重新换发出光彩，熠熠生辉，晃的楼眷宁的心都颤了颤。

楼眷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变得更多了一点。

两人从落脚的客栈走出来，前往望帆镇的码头，早有楼眷宁的手下备好了船，只要顺流而下，不出七天就会到达青枫城。

船缓缓开动，顾珣站在船头，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江面出神，手中不自觉拿出那柄生锈破烂的短剑来，轻轻抚摸着。

楼眷宁看着他的背影，也向前几步，与顾珣一起看着滔滔江水。

良久，一个低沉的道：“楼眷宁，我的名字。”

顾珣忽然轻笑了一声，回过身来，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举世无双的男人，看着他似乎装着满天星辰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顾珣，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