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惨白的日光把楼前的水泥道路照得冰冷冷的。方茹在楼下等候少时，约定时间一到，随着住宅楼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有些单薄的高个男生下楼来了。

“领带呢？”方茹第一句竟然问的是这个。

“我靠，还要领带？！”

刚刚走出防盗铁门的顾青立刻就炸毛了。

“神经病啊！你们又不是卖房地产的，穿成这样很好了好伐！”

对于他这样一个在国企里当技术人员的理工科宅男来说，能在方茹的指导下穿一身西装确实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那气质仍然距离自信的业务经理差那么一大截。

“而且为什么我要穿得像傻逼销售一样，你自己倒穿得像特工。”顾青不甘心地打量着方茹一身黑色训练专用紧身衣裤，倒真有些战斗服的意思。

“我今天是打手，你是业务员啦。不过也有穿西装的特工么不是，这样就好了。”

她说着，打开背包，掏出了两套连着耳机的小型无线电对讲机，顾青小心翼翼地将主机固定在皮带上，并在方茹的帮助下，让耳机线服帖地从外套里面穿过，并把长得像蓝牙耳机一样的对讲端戴在右耳上。

方茹也给自己戴上了一套一模一样的，两人走开一段距离试信号，直到方茹比出了大拇指，他们才回到了川崎摩托车边上。

“真的得我一个人进去？”

扮相帅气度虽然提升了，顾青依然忧心忡忡，显然是不想分开行动，脸上写满了紧张和犹豫。

“我跟着一起进去你们才更危险。”方茹实话实说，“我就在楼梯间，很近，照应的过来。其实无线电只是以防万一，你大叫一声我就能知道。”

“你这计划也太不靠谱了，都是推测这啥啥，我猜那啥啥。要完全不是这样就傻逼了好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戴上了头盔，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放心，我就是去确保你不会死的。”方茹说。

“谢谢啊，反正我昨天跑去买好保险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厉害的……”

方茹抹了把汗，驱车出发了。

为了这套房子的处理方式已经争辩了好几天，毛宇恒早已不想多说什么话了，大约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情，所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他老爹也一路无言。他连毛宇恒今天特地请假和他一起去这件事都懒得再多说他一句，只给了个不满的眼神，就默默地上了车，好像上一辆自己叫的出租车似的。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冷战吧。

早上的道路十分拥堵，装门师傅约的是九点上门，然而他们九点一刻才驶进莲花新邨五区的大门，转到自家房子所在的那一排楼前，车内父子俩都不由得被同一件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19号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一身黑，挺标准的稍息站姿，倒有点风姿飒爽的意思，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不得了的大人物的贴身保镖在门口守着。毛宇恒下车后定睛一看，左边留着染黄的短发的果然是方茹，而右边又高又瘦的男生也有些眼熟。

他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努力地回想在哪里见过他。

“你们装门的师傅还没来。”方茹这么一开口，气氛变轻松了不少。

“哦，那正好。”毛宇恒自然地回应了，“不过让你们等了好久，抱歉。路上堵。”

“没关系。”高个子男生向毛宇恒伸出了手，毛宇恒下意识地就回握住，“你好，我是顾青。方茹你已经认识了，我是她的搭档。”

一瞬间毛宇恒想起来他是谁了——这家伙！大学里曾经是荣子路隔壁寝室的！以前他去找荣子路玩时见过！

——不是吧？！连他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难怪那时候不是一个专业的还能跟荣子路混这么熟！

毛宇恒一脸的震惊暴露了他的想法，顾青不动声色地在手上加了把劲，毛宇恒吃痛，回过神来了。他接受到了顾青给他使的眼色，随后他们放开了手。毛宇恒不由得立马看向方茹，仿佛求救似的，方茹微微摇头，示意他憋住什么都别说。

而此刻顾青已经转向了毛宇恒的爸爸：“毛先生，您好，叫我小顾就可以了。”

然而毛宇恒的老爹忽视了他伸出的右手，只是嗯了一声，点了下头，兀自掏钥匙开防盗门了，脸上阴云密布。

顾青额角疑似有青筋突起，但和方茹对视了一下之后，两人也只是耸了耸肩，化解了这种窝囊气，可见还是预料到会受如此冷待。

看到自己父亲这样，就连毛宇恒也很不愉悦。但他们依旧笼罩在僵持的气氛中，他根本不想多费口舌教他做人的基本礼仪。而且他知道老爹目前内心里至少有一半是认定这两个人只是来骗钱的，只要他抱有这样的怀疑，他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老毛先生强势地推门入楼，毛宇恒则撑住门，趁着短暂的只有三个年轻人的时候，轻声追问顾青：“你也是干这行的？！”

“我只是暂时来帮忙的。”顾青也悄声回答，“以后再解释，今天就当不认识。”

毛宇恒叹了口气：“我爸他就一倔老头子，你们别往心里去。我这几天已经跟他吵了不知多少回了……”

“懂的，我们不介意。”方茹果断回答，“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随后三人加快脚步，赶到了上楼的毛爸爸身后。

毛先生正边走边给装门的师傅打电话，从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出，那位师傅刚从上一家客户家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