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张璁两腮凹陷,瘦得脱相,见到陛下站在值房內,忙上前行礼。
“你去门外候著。”
“是。”郑迁领命退出。
“正月初一,朕听说你不回家过年,反召眾阁员开会,引他们不满了?”
张璁精神矍鑠道:“有国无家,既以身许国,谈何小家。內阁会议为常制,没有休沐一说。”
朱厚熜回身看向张璁。
这是朱厚熜最为得力的臣子!
大礼议中,张璁一人顶在最前,替皇帝抗下所有狂风暴雨,斗倒大权臣杨廷和后,张璁得到了两样东西。
內阁首辅的身份。
朝廷上下臭了的名声。
张璁迎上陛下的视线,他视陛下为秦孝公,视己为商鞅,大丈夫在世,必须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功业,生不食九鼎,便受九鼎烹!
“爱卿,”朱厚熜难掩感动,“辛苦你了。”
稍微整理下情绪,又道,
“朕五行缺火,便用了熜字,有火则兴。”
张璁也有个璁,
照朱厚熜的说法,自己的熜是因缺火,补上火,气运便兴起来了。
那张璁的璁,是缺?
“臣谨记在心!”
朱厚熜只与张璁交谈几句,行出值房,踩著雪向乾清宫走去,所经过的地方,沿途小太监纷纷跪在地上。
明武宗信佛,这位皇帝建造豹房,招揽了不少番僧和少林僧,虽已不是明武宗的天下,但明武宗留下的习惯仍然在,掛雕著菩萨的鰲山灯便是其一。
回到宫內,朱厚熜看著奉在高处的瑚璉颇不是滋味。
做皇帝,与朱厚熜想得完全不一样。
入京前的朱厚熜,以为皇帝是坐於天上、俯瞰眾生。
此时的朱厚熜又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坐在天上不假,但也高处不胜寒。
“万岁爷,午膳来了。”
郑迁托著盘子,盘上是湖广家乡菜,菰菜羹和鱸鱼膾。
郑迁笑道:“万岁爷定是想这一口了。”
朱厚熜小时候最爱吃的便是这两道菜,来到京城后,反而不怎么吃了。
菜香鱼香扑面而来,朱厚熜忍不住食指大动。郑迁放下托盘,往下拽了拽衣袖,
朱厚熜轻飘飘看了一眼,
又拾起食箸,夹起一口菰菜,放进嘴里。
嚼著嚼著,脸色沉了,
把菜吐进盘中,
“不是这个味。”
端上前,郑迁便替朱厚熜尝过了,他尝著就是家里的味道,怎么万岁爷吃著就说不是呢?
见郑迁一脸不解,朱厚熜用食箸敲打羹碗,
“菜老了。”
郑迁嘆道:“是从家中急送来的,已是最快。”
朱厚熜心生烦躁,
“拿下去吧。”
“奴才再去弄些別的。”
“不吃了!”
郑迁:“...是,奴才知道了。”
看著郑迁退出乾清宫,朱厚熜向无人处开口,
“人生贵得適宜,何以千里羈宦要名爵?连一口想吃得都吃不上,这皇帝做得有什么意思?
你说呢,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