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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玛莎纪事 > Chapter 1

Chapter 1(1 / 1)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试探性地握了握拳头,感到全身无力。他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走下楼梯。等他从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上下来,抬起眼看到的画面把他吓了一跳。他看到在一片昏暗里,拉维坐在那张长方形的红木餐桌一侧,他竟然看上去那么小。拉维安静地看着一本崭新的科学杂志,翻动书页的声音如此真实,那和诺厄一模一样的棕色鬈发在吊灯散发出来的温暖灯光下显现出微微的红色。诺厄的脸色柔软了下来,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拉维?”他的弟弟好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诺厄看见一双流着泪的红肿的蓝眼睛,然而那张面孔却是稚嫩的、本该早消失在岁月里的模样。诺厄几乎是触电似的一惊,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他脑中的云雾里闪现。拉维张着嘴大喊着什么,他非常激动,眼泪也不断地滴落在杂志的书页上。但诺厄什么也听不见。诺厄开始害怕,他颤抖着转过身想跑开,却发现他的母亲正站在他身后,她泪流满面,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打火机。他好像知道怎么了,他想起来了。诺厄想要尖叫,但是他突然失去了意识,眼前只有一片空白的黑暗,中间朦胧地窜起了温暖的红光。

诺厄芬奇从梦中惊醒,刚好是早上七点三十分,与平常的起床时间分毫不差。他像鲤鱼一样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被子被踢到了地板上。诺厄伸出手揉着眼睛,他的睫毛被眼泪濡湿而粘在了一起。他打了三四个喷嚏才从床上下来,发着抖穿上单薄的衬衫,套上牛仔裤,捡起了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手机。“未接来电……纳塔莎,三个。”他嘟囔着,想到纳塔莎帕克丝特发火的样子打了个寒颤。诺厄直起身子,迈着大步子走出房间,被乱扔在地上的各种东西绊了好几下。“我讨厌这样子。”他自言自语道,用力把脚边的橄榄球踢到墙角,摆出了一副臭脸。

梅科姆的早晨非常美好,拥有着一切你所能想到的美丽早晨应该有的东西——恰到好处的温暖阳光,清爽干净的空气,人行道上跑过的穿着运动短裤工字背心的年轻女孩。这是一个美丽的小镇,当然,也是个富有的小镇。女孩子们在走过诺厄芬奇的房子时都会放慢脚步,好奇地向这幢宅子敞开的窗户里瞟几眼,或者把目光投向房子一侧的车库,运气好的话能看到芬奇那辆漂亮的车子。但她们绝不会再走近一步。在很久以前她们之中的一个女孩斗胆走上芬奇家的台阶,往他刷成天蓝色的门下的缝隙塞了一封信。因为诺厄芬奇会收到信,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里还是在用信箱,姑娘们便猜测这是有特殊意义的。她以为这样会博得对方的一点点好感,但结果是石沉大海,那个女孩再也闭口不提这件事,也没人知道那封信去哪儿了。

诺厄芬奇走出了他的大房子,有个穿黑色T恤衣服上印着米老鼠头像的女孩装作在他门前遛狗。他叹了一口气,从右侧的台阶下去走向车库。他拉开卷帘门,卷帘门钩住了他的衬衫衣角,诺厄默默地把衣角弄好,把门推到顶部,第一束日光投射在他的车的引擎盖上,照亮了那冰冷的蓝色。他拉开车门,瘪着嘴擦去车身上一点污渍。他打算在十一点前去小镇上的超市里买一些东西,如果站在他家门前人行道上的小女孩不会找他麻烦的话。诺厄慢慢地把车滑出车库,他拉上手刹,打开车门出去,回过身去把车库的门关上。等他做好这一切,那个女孩还在,诺厄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她试图走近自己的车子。“嘿,”女孩被他吓着了,她的那条毛发柔顺的金毛寻回犬向他吠叫几声,摇着自己大而笨重的尾巴,“我知道它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欢别人乱摸我的车,好吗?”几乎每隔一个星期他都会遭遇这样的事,试图搭讪的女孩,穿着破洞的超短牛仔裤,假装在他面前做些什么。这根本不是什么万人迷的遭遇,这简直变成了戏弄。但诺厄可没本事让这些停下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隐私的拉线小丑,小孩子们试图通过千千万万种途径来玩弄他。事实上,如果他发现车身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污点、手印甚至是涂鸦,十有八九都是邻居的孩子干的,他们成群结队地对他恶作剧,在他家门口的草坪下面埋东西。最惨烈的一次是一个新来的金发小鬼拿着棱角锋利的石块在诺厄芬奇的玛莎拉蒂上划了一道歪歪扭扭却将近三十厘米的划痕。诺厄芬奇快气疯了。那天以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镇上的人们都是这么说的。那个孩子的父母承担了不小的损失,尤其是孩子的父亲为此十分郑重而诚恳地道歉了,他说他非常理解诺厄的心情。

诺厄将车停在马路旁,他不得不这么做,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停车位了。在梅科姆,你可以看到许多价格不菲的豪华轿车,当然也有些是跑车。诺厄的玛莎拉蒂GT在这里,不算太出众,也不算太普通,也许他是镇上唯一一个买这款车的人。两条街外有个年轻的少妇,那是个非常美丽的淑女,可她经常开的却是BMW X6,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大学的室友是这么说的:“最优雅的淑女坐在最厚重的车上,你懂什么?”好吧,实际上他也非常喜欢那款车饱满的臀部和呼之即来的狂野,但是诺厄没有打算在近几年里换车。他拍了拍自己的车,然后朝马路对面的超市大门走去。他想买一些新鲜牛奶,运气的好的话还能买到特供的果汁。他现在感觉心情不错,太阳升得有点高,照在诺厄的脸上有点痒意,他微微地眯着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马路上开过去的汽车。

“恋车癖?”听到这里诺厄芬奇瞬间睁大了他的眼睛,漂亮的翡翠绿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悦,“不,劳拉小姐,你不明白。”他嫌恶地把劳拉布朗递给他的橘子汁放回到联通的冰柜里,他拉着手推车往另一边退了好几步。劳拉布朗,人们都说这个单身的女士是个十足的□□,诺厄知道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而且还从她那富有的前夫那里赢得了一辆崭新的豪车,他才不想知道那是什么车。劳拉的私生活非常不检点,至少她三番五次地调侃了诺厄芬奇,这基本算得上是性骚扰。诺厄讨厌这个女人,但是他的父母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教给了他最好的礼貌。他得克制。“你是漂亮的小伙子,可是你没有女朋友,”劳拉的眼睛就像是狐狸的眼睛,又很像中国人的丹凤眼,“难道你被男人性骚扰过,留下了心理阴影?”诺厄的心里疙瘩了一下,原本只是打趣的话却是一盆冰冷的水,把他从里到外都浇了个心灰意冷。他冷冷地看了劳拉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瓶柳橙汁,推着车从劳拉的身边走过,隐隐地听见身后的一句真没趣。

他永远也不想想起那种事情。他以为只要时间够久,就能让一切都灰飞烟灭。但事实证明这是大错特错,因为回忆它会自己爬上往日的高墙。十五岁的时候诺厄芬奇就开始过一个人的生活,没有父母,他弟弟读全日制学校,除了圣诞和复活节,其余的假日都住在同学家里而不是回家。十八岁的时候他去考了驾照,自己一个人去的,他没有把爸爸的车子卖掉。十九岁的时候在大洲另一头上大学,得到了人生第一张罚单,原因是违章停车。他在交通署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性骚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就连那个改变一切的晚上都未曾有过。他知道这种事情很多,但从没想过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诺厄芬奇,一个穿着偏大号的T恤的年轻人,牛仔裤下包裹着细瘦的双腿,双颊因为春季的乍暖还寒而擦伤变得微红,腼腆地站在排队的队伍里,静静地等候轮到自己。他不会知道那只突然探进自己衣服里面的粗糙的手是什么时候的事,但他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了害怕的滋味,随着那只手一遍遍在他腰侧摩挲,他感到自己腿软,但他不敢回头看,因为他还感到有一个冰冷的物体抵着他的腰。当时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好像是十多年前妈妈第一次带他去幼儿园面试,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严肃地看着他,让他表演自己的才能。其实他什么都不会,不会钢琴不会小提琴也不会竖琴,连最简单的口琴也不会,但在妈妈鼓励的眼神下,他颤抖着用稚嫩的嗓音唱了一首《友谊地久天长》。后来怎么样诺厄已经不记得了,总之他进了那座以品质著称的幼儿园。可现在他没有妈妈在身边,而且再也不会有了,当他向右边,向左边看到的是什么呢?不认识的人,一排座位,一面墙。在那只手沿着他的脊椎来回抚摸并且企图探得更下的时候,他想起妈妈的脸,妈妈会在他害怕的时候说“一切都好”。十九岁的诺厄芬奇感觉糟糕极了,他很恐惧他将要面临的一切,他几乎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后。当对方把身体贴上来的时候,他尽了所有的勇气去往前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声不吭,他说不了话,他说不出口。在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贴上对方身体之时,他触电似的发现自己的臀部贴在了一个滚烫的东西上,就算是隔了两个人的衣服他也感受得到……更羞耻的是他的脸开始烫,身体也变得迟钝,他整个人就像煮熟的鱼一样,他感觉难受极了。诺厄挣扎了起来,但因对方在他腰侧的一掐而被迫停了下来,那儿有伤。他几乎想要放弃了,他知道那个是一个成年男子,并且还是个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在几次偶然的触碰里他知道了对方衣服的材质。他不想动了,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在这样吵闹的地方……他绝望地向左右张望,就像小的时候急切地寻求母亲的帮助一样。诺厄当时以为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个警察匆匆地从后面走了上来,那在诺厄身后的动作也收敛了些。穿着纯黑警服的交警站在窗台前对着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马上又退了回来,但他没有走远,就在诺厄附近的座椅旁随意地走动,像是在观察大厅里人们的一举一动。他朝诺厄这儿走进了一些,探察的目光正好撞上诺厄带着泪光的眼睛。交警先生似乎怔了一下,他走得更近了。诺厄看见的是一张五官端正的年轻的脸,棕黑发,纯净的蓝眼睛,里面写满了关切。“你好,”他朝他打招呼,在离他还有半米的地方,“需要帮助吗?”诺厄身后的手不见了,他终于感到一身轻松,才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一片朦胧。蓝眼睛的交警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非常简单的笑。这让诺厄更加无措了,他立马跳出了队伍,急于逃脱那场可怕的噩梦。交警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蓝色眼睛让诺厄感到一片光明,多么纯洁的颜色。他帮诺厄缴了罚单,并把这个看上去吓坏了的年轻人送出了警察署。他笑着跟诺厄告别,纾解了那么一点诺厄芬奇遭受了性骚扰的恐惧和痛苦。

这件事情诺厄芬奇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大学室友,纳塔莎帕克丝特,后来交的几个但是很快又分手了的女友,甚至是亲弟弟拉维芬奇。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让他对陌生人的触碰感到恶心。但他又很快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女性,在上大学以前他读的也都是男子高中。他也和女孩子上过床,但再也不了。而现在劳拉的几句无心之言让他重新陷入了烦恼。……也许他应该找一个女朋友。他已经长大了,都已经二十六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就应该释怀。他还记得那种被抚摸的惧怕,还有那个交警……他想十九岁的自己是喜欢他的,后来的时候他去不少街道上闲逛也是为了这个。但没有结果。真是糟糕极了,一切都乱七八糟的,他就不应该想情感这种事,感性让他脑袋开始疼。诺厄把车推到收银处,劳拉在旁边一个,他冷哼了一声。在结账的时候他无意间朝超市外望去,在玻璃外的马路上,他很快就在一排排的车里面找到了他自己的车,宝蓝色的。等等,旁边站的是谁?黑色制服,黑色警帽……不是布鲁斯警长。但他在写罚单。

阿瑟埃文斯,看着一个浅蓝色衬衣牛仔长裤的人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他就觉得梅科姆镇上的人们真的并不是全都是非常善良的,比如这个人就不是。他耸了耸肩,默默地等对方从对街走过来。等他走过来,阿瑟才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模样。翡翠色的虹膜,嘴唇很薄颜色也很淡,棕色的头发,脸部的轮廓并不硬朗,比自己矮一些,但绝对会是一个颇受女孩欢迎的年轻人。他很漂亮。阿瑟意识到他就是这辆宝蓝色玛莎拉蒂的车主,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你好,先生,你也知道自己违章停车了吧?”对方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阿瑟注意到他左手提着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果汁和牛奶。阿瑟皱了皱眉,他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看着他,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眼睛,而且目光变得柔和了。他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写了几个字,便把罚单撕下来递给面前的人。对方接了过去,好像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又抿着嘴唇,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每每有车主犯了一些只要注意或者履行就可以避免的小错误,阿瑟埃文斯都会负责地叮嘱他们一定要牢记交通规则。于是他走上前,靠近车窗,恰好对上对方特别的绿色眼睛,阿瑟扬起一个微笑:“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这么简单的事一定可以做到的。”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阿瑟多看了几眼这辆车的内饰,他很喜欢:“这是玛莎拉蒂Ghibli?”对方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似乎很不开心:“这是Gran Turismo,两扇门的,交警先生。”“噢,抱歉,我太紧张了。”阿瑟不好意思地笑了,对方似乎也轻笑了一下,但很快踩着油门离开了。

诺厄芬奇紧张极了,当他从街的另一侧走到那一侧的时候,他能看到那个不认识的交警在对他微笑。又是蓝眼睛。诺厄微微眯着眼,其实他在大学的时候有些近视。在他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紧张地像个碰到暗恋的男孩的高中女生一样。但他表面上毫无波澜,一片平静。在交警先生和他说话的时候,诺厄仔细地打量着他,金发碧眼,真典型的西方人。诺厄喜欢这身纯黑的警服,恰到好处地衬托出警察的身形,设计这套警服的人真是够了。交警先生的身材很棒,就像他喜欢的很多汽车一样,大胸翘臀,还有一个细腰。他长得很帅,这是个很俗的形容,但是没办法,诺厄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诺厄喜欢他的蓝眼睛,还有他说话的口气,总是微微扬起的嘴角,饱满的嘴唇,这一切都棒极了,就连他要去交通署缴罚单也变得不怎么可怕了。诺厄有不少炮友,但是这次不一样,而且他敢肯定这个交警绝对是个异性恋,而且他的女朋友还是个娇小型的。反正汉子都好这口,不是吗?诺厄挑了挑眉毛。在对方把罚单递给他的时候,他顺带瞟了一眼对方的的工作牌,上面是一串字母,是名字。诺厄坐到车里,突然感到心情特别的好,他真的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帅气的警察又走近他的车,他弯下腰在车窗前和诺厄说话。“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这么简单的事一定可以做到的。”诺厄假装平静地点着头,其实他内心一片翻腾。怎么的?这算一见钟情吗?诺厄在心里冷笑着,但他真的挺开心。

“这是玛莎拉蒂Ghibli?”

诺厄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有人能把这都认错。

“这是Gran Turismo,两扇门的,交警先生。”上帝啊他的口气不大好。

“噢,抱歉,我太紧张了。”交警先生眨了眨蓝色的眼睛,笑道。

真是太棒了,诺厄忍住想大喊的冲动,他淡定地踩下油门,让他的玛莎拉蒂载着自己离开。

他会让他多开自己几张罚单的。简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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