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学习生活,每日卯时起床,上午练剑,下午读书,晚上习字。他人小力弱一开始连剑都拿不起来,手上磨出了血泡,挑破了接着练,一年下来,手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晚上,为了写出整齐漂亮的字,要在手腕上带上沉重的石环,一笔写不好,整篇都要重写。师傅虽然温柔的给他裹伤,却从不放松对他的要求。赵政觉得,他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他赖在床上不起来,又哭又闹再也不想练剑了。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赵政被自家发怒的师叔,抓住后领,提溜着出了门。赵政看着贤玉发黑的脸色,觉得师叔简直要吃了自己,吓得大叫;“师傅救命!师傅救命!”而师傅则直接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出门。师傅不会是嫌自己不听话,要丢他出门吧?
“师傅,政儿不敢了,政儿一定听话!政儿不敢了!”
明清拍拍政儿的头,柔声道;“政儿这一年来表现的很好。这段时间,可以和你师叔出门玩一趟,放松一下。”
赵政跟着赵贤玉一路出了徐阳城,来到渭河边。正逢渭河水患,浑黄的河水从河的上游奔腾而下,如同张开大嘴的恶鬼,瞬间吞噬了百姓和田地,只留下一地汪洋。饶是赵贤玉身手了得,反应迅捷,等他和赵政找到安全的地方,也已经狼狈不堪。浑身上下满是湿漉漉的泥浆,头发上滴下的不是水而是泥。环顾四周,荒无人迹,幸好打火石还在。
等贤玉生着了火,发现赵政正盯着火堆发呆。“怎么了政儿?吓着了?”
“玉师叔,被洪水冲走的人还活着吗?”
“可能活着,也可能已经……”星光漫天,但是这样的夜晚,不知有多少灵魂逝去。
“人类是不是永远战胜不了洪水?”
“当然不是,古有大禹治水,如今,郑国大夫张汤备十年之功治好了海河河患。洪水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再说,一年不成,十年;十年不成,百年;百年不成,还有千年万年;我们不成,还有你们,子子孙孙无穷尽。”寂静的夜晚,赵贤玉一字一字缓慢而坚定的道出这些,那种一往无前的坚定和自信,深深的震撼了年少的赵政,对他的性格和人生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同时,他觉得自己不再害怕洪水了。
等他亲眼见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饿死、病死、冻死无数,惨呼声、哀嚎声、痛哭声不绝于耳,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多么幸福。
当他看到失去父母的孩童,转眼间被饥饿的人群分食,他大喊着想要冲过去,但却被师叔紧紧抓住,“你帮不了他们,你看看他们的眼睛!”人们眼里发着蓝光,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神,那是一群野兽,饥饿使他们完全丧失了人性。古有易子而食,今天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吃人。
灾难考验着人性。有的人变成了恶鬼,但也有一些人始终坚守着,饥饿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血喂到孩子嘴里;瘦小的哥哥把能找到食物全部给了生病的妹妹;年迈的爷爷为幼小的孙子挡住夜里的寒风,第二天自己却病倒了。
赵政看着这些,越来越沉默,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也在这场灾难中慢慢长大了。
回到徐阳后,他再也不叫苦叫累,比起别人他幸运太多,唯有努力才能渐渐强大,才能在遇到苦难时护住亲人朋友。
每隔一段时间,师傅或师叔就会带他出门游历。他见到了巍峨的高山,奔腾的河流,一望无际的草原。原来天地如此广阔。他见到了仗义的屠夫,有情有义歌女,执着守信的剑客。同样也见到了道貌岸然的贵族,媚上欺下的官员,不孝不悌的商贩。一个人的品性和他的身份地位是没有关系的。赵政把这些当做成长的养料,不断地前进,他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却不知道,他的师傅和师叔正在替他担心。
“又是你哥的来信?”赵贤玉向来不待见明清的哥哥。
明清缓缓阖上信纸,低叹道:“他要登基为王了,想让政儿回去。”
贤玉气道;“他说回去就回去。当初干什么去了?我不答应。”
“政儿,估计也是想回去的。”明清一句话让贤玉满肚子气一下泄了。
“养了七八年,就这么……”真是不甘心呀。“政儿回去了会不会受欺负?”
“放心,他的计划没个一年半载也实施不了。到时候,政儿也十五六了。”
“哼,没一个好东西。”
明清在贤玉耳边轻轻吹口气,“按玉儿的意思,我也是坏人了?”
贤玉的耳朵慢慢变红,气恼的瞪了明清一眼,一甩袖,假装镇定的走了。明清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