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格恍然,外面的水已经越过车门,水位已经漾到了车窗位置。同事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转脸看杨格依然一副木然,随手帮他扯下身上的安全带,又捡起包往他怀里一推,指着车门,喊道:“我喊一二,一起推门下车!”
杨格点点头,随着同事的话音一起使劲推门。车门却像是被人在外面钉死一般,即便用尽吃奶的力气依然纹丝不动。这时车厢里的水已经浸湿了半个裤腿,而且以更快的速度往上涨着,两个人见此情形,头顶上都是冷汗直冒。
杨格长吸一口气,定下心神指着自己这侧的车门,与同事说:“我们一起推这边的车门!”同事二话不说当即探过身子来,两人齐声喊一声号子,各自咬着牙关朝着外使劲推门。
车门刚刚露出一点缝隙,水汩汩涌进来,但不管两人再如何用力,那扇门露出的仅仅一个巴掌大的缝隙,水哗然而入,已经淹到了两个人的肩膀上。杨格明显的感觉到了呼吸的困难,身旁的同事脸色跟着变青了。
杨格仰头看到天窗,忙道:“走天窗!”说话时伸手去摸水底下的开关,被水浸泡的纸巾慢慢沉入了水底,他手边也摸到了口香糖、眼镜,还有一盒黏黏的东西在他的手里碎掉。那是同事上车前扔在车里的一盒香烟,仅仅吸了一颗,本来打算留着采访时用的……
终于,他手指触到了那个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开关,他来不及多想转动着,但错了,竟然是收音机的声音。车厢里除了水声,一下子充斥着雨声,是一首很流行的音乐。
“为什么当初那么傻,还一心想要嫁给他……”这个音乐节目叫《HOT SUMMER》,他们大学的广播站每天下午都会播的节目,那个时间他们仍然在球场上打最后一场篮球赛。上半场节目结束时,罗琳也已经忙完社团的事情来找他,这时他也会草草收拾一下……
因为莫名的恐惧,杨格不禁骂一声,同事也跟着伸手去水底下找天窗的开关,冷风的开关、车窗锁的开关……两个人胡乱的摸着,最后不知道是谁找对了。
天窗在啪啪的阵阵响声里缓缓打开,水流自上注入,雨水倾盆而入,打在身上、脸上,不仅肉生疼,连骨头也酥酥的感觉。
电台的音乐变得越来越遥远,雨水漫过下巴,同事连喝两口水,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挣扎着。趁此,杨格赶忙将同事往天窗方向推去,等同事挣扎着爬上车顶后,他把挂在脖子里的相机往他手里一塞,踩着车座探出了头,胳膊撑着天窗也爬出了汽车。两个人还没有站起来,就发现周遭已经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泽国。水位依然渐涨,两个男人彼此相扶而立,雨水顺着贴在身上的衣服淌下,他们努力在飘飘然然的车顶上站稳,谁也说不清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格抹一把脸上的水,放眼望去他们脚下的车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一叶扁舟,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弥漫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抖,同事也用颤抖的手不断的转动着手中的相机。
远处水浪中挣扎着的人群,或哭或叫,或奔跑或跌倒……路边的垃圾桶、五颜六色的开业气球、箱子、衣服从他们身边飘过。
“救人啊!”
远处涌动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杨格就看到水中有一个人影挣扎着打起了片片水花。很多人被困在车中,一个水浪涌来,连车带人一下子被推出几米,也有人因为脚底下一滑,跌倒在水中,顷刻间整个城市俨然成了水城。
杨格站在将要被雨水淹没的车顶,他们像是藏身于大海中的孤岛中,在呼呼涌来中却随时有一种被吞没的感觉。
哗啦的雨幕中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时而清晰在耳,时而又模糊在天边。他循声找去,密不透风的雨幕中,一辆吉普车的车头若隐若现。眼睛清晰可见之处,一股一股水浪正自坡上汹涌而下。
杨格见状刚要跳水,却被身旁的同事拉住,就听同时拦着喊着说:“你干什么,危险!”杨格指着远处:“先救人!”说完奋身跳进水中,朝着吉普车的方向游去,他的身影在雨幕中越来越小……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那么多人的命运彻底改变。报社里牺牲了一个记者,杨格这个人也从世界上消失,但是他却在一段时间里,成了J市人人津津乐道的英雄。
这一天是7月18日,故事却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