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迫不及待了呢,我亲爱的小白语。这种根植于古老愚昧中的集体恐惧,往往能孕育出最美味的‘规则’。不知道将它撕碎的时候,会发出怎样悦耳的悲鸣?”
白语没有理会它的低语,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出动口外那深邃的黑暗。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装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
“出发。”安牧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四人依次登车。车门关闭,隔绝了基地内明亮的光线。车内只有仪表盘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越野车猛地冲入黑暗的隧道中,向着地面疾驰而去。
车辆驶出调查局的秘密出口,汇入了深夜城市的车流。窗外,霓虹闪烁,高楼林立,一片和平繁华的景象。
越野车一路向南,逐渐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路灯变得稀疏,高楼被低矮的平房和连绵的田野所取代。最后,车辆驶离了公路,拐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味。
“我们已经进入目标区域外围。”兰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从现在开始,通讯可能会受到干扰。所有人的精神稳定环,启动。”
四人不约而同地按下了脖颈处一个金属环上的按钮,一阵微弱的清凉感瞬间传遍全身,抵御着来自外界的无形侵蚀。
车辆在山路上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安牧猛地踩下了刹车。
“停下。”
车灯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只见原本应该继续向前的山路,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红色雾气所笼罩。那雾气如同有生命般缓缓翻滚着,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液,将前方的一切都彻底吞噬。在红雾的边缘歪歪斜斜地立着一块古旧的石碑,上面用早已褪色的朱砂刻着三个大字。
落水村。
“……我们到了。”莫飞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穿透了车厢的隔音层。那声音悠悠地从那片血色浓雾中飘了出来。
那唢呐声初听时还很遥远,像是山谷间的风声呜咽,但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清晰了许多。它吹奏的不是任何人们熟悉的曲调,那旋律高亢时如厉鬼尖啸,能刺穿耳膜,直抵灵魂深处;低回时又如怨妇夜哭,缠绵悱恻,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更诡异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竟被完美地糅合在同一段旋律里,形成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诡异和谐。
“下车。”安牧的声音沉稳如常,他率先推开车门,一股冰冷潮湿的空气立刻灌了进来,其中夹杂着浓郁的铁锈味,像是置身于一个久未开启的屠宰场。
三人紧随其后。当他们全部站定在石碑前时,才真正感受到了这片红雾的压迫感。它不像普通的雾气那样飘渺,而是如同实质的墙壁,带着一种不祥的节奏在蠕动。车灯的光柱照射在上面,非但没能穿透,反而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
“兰策,数据。”安牧下令道。
兰策抬起手腕,看着那个精密的“规则波动探测仪”,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读数混乱。队长,仪器显示这里的空间参数、能量指数、甚至时间流速都在进行毫无规律的剧烈跳变。这就像……把仪器扔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搅拌机里。我无法获取任何有效数据。”
“也就是说,我们成瞎子了?”莫飞握紧了腰间的战斧,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唢呐声仿佛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耳朵,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烦意乱,血液的流速都似乎加快了。
“不只是瞎子。”白语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块石碑,也没有去看那翻滚的红雾,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这雾……在‘邀请’我们。”
“邀请?这他妈是鸿门宴吧!”莫飞啐了一口。
“呵……多么粗俗的比喻。”黑言的声音在白语的脑海中慵懒地响起,带着一丝欣赏的腔调,“这可比凡人的宴席要高雅得多。你感觉不到吗,我亲爱的小白语?这雾气中的每一个微粒,都在低声吟唱着‘规则’的诗篇。它们在说:‘进来吧,遵守我的礼仪,否则,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多么彬彬有礼的威胁。”
安牧看向白语,用眼神询问。
白语睁开眼,点了点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进去。但是从踏入红雾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在这里,现实的逻辑已经不再适用。”
“全员准备。”安牧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保持队形,我打头,莫飞断后,白语和兰策在中间。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擅自行动。”
“是!”
四人呈菱形战术队列,一步步地走向那片如同活物般的血色浓雾。
当安牧的作战靴踏入红雾范围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而粘稠的薄膜。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立刻变化,但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身后的越野车和来时的山路在几个呼吸间便被浓雾彻底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被彻底隔绝了。
那凄厉的唢呐声在进入雾中的瞬间,音量陡然放大了数倍,不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像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吹鼓手,正贴着他们的耳膜疯狂吹奏。
莫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节奏都快要被那诡异的曲调所同化。兰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手腕上的探测仪屏幕上已经只剩下一片刺眼的雪。
只有白语,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在黑言的力量庇护下,这些精神层面的直接冲击对他影响甚微。他更在意的是这雾中蕴含的“规则”。
“它们在剥离我们的方向感。”白语轻声提醒道,“别相信眼睛,跟着我的脚步。”
他说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路径。安牧等人立刻收敛心神,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在这片被规则扭曲的空间里,白语的感知,远比任何高科技仪器都更可靠。
他们在红雾中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小时。在这里,时间感也变得模糊不清。终于,前方的雾气似乎变淡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些建筑的轮廓。
也就在这时,唢呐声变得更加高亢,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紧接着,一阵纸张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响起,这声音整齐划一,由远及近,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隐蔽!”安牧立刻打出手势。
四人迅速闪到一棵被红雾笼罩的枯树后屏住了呼吸。
一队诡异的行列缓缓地从他们前方的浓雾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