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山猛地吸了一口烟,火星在昏暗的办公室内忽明忽灭。
他想通了。
这分明就是小孩子耍性子!
是想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是在向他这个当老子的示威。
在那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缺衣少食,连口细粮都吃不上。
现在这小子是还在气头上,硬撑着一口气。
等这股子劲儿过了,等冬天的寒风往脖颈子里一灌,等到连红薯汤都喝不上的时候,这小子自然会明白,骨气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写信回来求援?
江东山把烟蒂狠狠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眼中满是笃定。
“行,老子就等你低头的那一天。”
……
双抢结束,田野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茬子。
江沐也能够得以休息。
与此同时,京城方向,一列绿皮火车驶入了陕州地界。
这次出行,为了照顾老爷子的身体,江卫国特意向二号请了假,还动用了关系安排了软卧。
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江沐,这位身居高位的江部长心里也存了几分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让陈老赞不绝口,又能有那样决绝的勇气跟家里断绝关系?
陕州火车站,风沙漫天。
孙文杰早早地就把那辆吉普车擦得锃亮,立正站在出站口,时不时抬手看表,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都顾不上擦。
这可是京城来的大佛,要是伺候好了,他在陕州这地界的前程,那就是一片坦途。
“来了!”
看到那两个气度不凡的身影,孙文杰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腰杆挺得笔直,那是下级见到首长特有的恭敬。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卷起黄龙般的尘土。
后座上,江老爷子虽然面露疲态,但精神尚好。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窗外贫瘠的黄土高坡,突然开口。
“小孙啊,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几年了?”
孙文杰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他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人的神色,声音略微发颤。
“回首长,满打满算,五年了。”
“五年,也不短了。”
江老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基层锻炼人,但也磨人。我看你是个做实事的人,这次回去,我会跟有关部门提一提。有些担子,该加还是要加一加,年轻人嘛,要敢于挑大梁。”
孙文杰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激动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哪里是提一提,这分明就是通天梯!
“谢……谢谢首长栽培!我一定鞠躬尽瘁,不给组织丢脸!”
到了县里的院子,孙文杰忙前忙后,生怕有些许怠慢。
中午饭点,他亲自跑去国营饭店打包了几样清淡可口的饭菜。
刚把菜摆上桌,江卫国解开风纪扣,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文杰同志,最近和江沐同志有联系吗?”
这一声文杰同志,叫得孙文杰受宠若惊。
“有!一直关注着呢。江医生在青莲公社那是这个!”
孙文杰竖起大拇指,语气里满是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