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野城,这座被曹操视为稳固山阳、甚至进军充州心臟的前沿重镇,此刻也骤然变得风声鹤喉。
曹操立於城头,远眺东北方向阴沉如墨的天际,眉头紧锁如川。
昨夜斥候以折断三匹马的代价送回的绝密情报,如同骨之蛆般縈绕在他心头:“冀州精骑三万,兗州黄巾步骑五万,合计八万以上...:..疑为张梁魔下大將王当统率.....
奔袭山阳,意图合围巨野..::.”
“孟德!寿张那边战况危急!张氏已败退固守!”夏侯惊独眼闪烁著凶光,快步登城,“他们显然是想先啃硬骨头,再回头来对付我们!”
“不,”曹操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指著沙盘上山阳通往巨野几处必经之地。
“张梁派出这支偏师,目的绝不止於“啃硬骨头”。
他要的是断我粮道!扼我咽喉!趁我刚吞下山阳,立足未稳,后方空虚之际,像毒蛇一样咬住我的后路!
甚至若寿张快速陷落,这支偏师与张梁主力便能南北夹击,將我围杀於巨野城下!”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快速扫过眾將和略显焦躁的部曲:“寿张张氏败象已显,
彼之坚城恐难久持此地不可再留!传我將令!”
“曹仁!”曹操的目光落在如同铁塔般肃立的亲卫大將身上。
“末將在!”
“你率本部虎卫精兵一千,乔装溃败流民,混杂於南逃人潮之中!给我死死钉在龙亢集、柳林渡一线!”曹操的手指如同烙铁般点在地图上几个关键的渡口和小镇,“遇敌不恋战!放火!断路!破坏一切能通行的桥樑、栈道!我要让王当这条毒蛇过不了济水!至少给我拖住他三个昼夜!”
“诺!”曹仁闷声领命,眼中儘是悍勇。
“曹洪、曹纯!”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
“在!”两人同时踏前。
“你二人率所有虎豹骑,护持我中军主力及押运粮草辐重的车仗,星夜南撤!目標巨野城!沿途若有小股黄幣袭扰,”曹操眼中寒光一闪,“以霹雳手段碾碎!不留活口!务必確保粮道不断!”
“元让!妙才!”曹操最后看向两位最倚重的大將。
“大帅!”两人抱拳。
“隨我断后!亲领本部精骑,布疑阵於山阳左近,做出主力仍徘徊未走的姿態!”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待中军大部撤入巨野一日后,我们立刻拔营!记住,断后非死战!以弓弩迟滯为主,一旦王当主力逼近,立刻放弃山阳大部,全速驰归巨野!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曹操的命令如疾风骤雨,没有丝毫犹豫。
曹军如同一部精密的杀人机器,被瞬间激活。在寿张张氏还在为据点的陷落痛彻心扉之时,曹军庞大的队伍已悄然分拆、调度。
当王当亲率一万精骑,在充州黄幣嚮导的指引下,如毒蝎的尾刺般试图绕过曹军可能的防御点、斜插向巨野后方时,却在济水南岸的渡口被冲天而起的大火阻隔!
好不容易扑灭火势、抢修浮桥,行至柳林渡,迎接他们的又是陷坑、拒马、箭雨以及小股曹军死士的决死偷袭!
曹仁如同搅动淤泥的蛮牛,带著虎卫在王当的侧翼和后方时隱时现,不断袭扰辐重,
製造恐慌。
王当的精骑被泥潭般的迟滯战术死死拖住,每一步都沾满泥泞和血腥,速度被硬生生减缓。
另一边,曹操亲率夏侯怀、夏侯渊及数干精锐骑步混合部队,在初平的山阳郡內故布疑阵。
篝火连绵,战鼓隆隆,虚设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斥候四出,营造出数万大军驻扎未走的假象。
王当派出的多支斥候都被夏侯惊那如鬼神般的独眼和精准的狙杀所震,回报模糊不清。
三日后!
当王当终於摆脱了曹仁的纠缠,强渡济水,杀气腾腾扑到山阳郡城下时,看到的只是一座被反覆加固过的空城!
还有城墙上张贴著墨跡淋漓、充满嘲讽意味的“曹公礼书张梁小儿一一山阳米贵,不若巨野丰饶,敬请来攻!”
几乎在同一时刻,充州腹地刚刚尝到胜利滋味的黄市头目,才想起要截断巨野粮道,
却发现曹洪、曹纯率领的虎豹骑早已护著如山粮草驶入巨野高耸的城门洞內!
夕阳如血,染红了巨野古老的城墙。
曹操玄甲未卸,立於女墙之后,看著远方被曹仁布下的层层鹿、拒马、陷坑组成的防御线,以及壕沟后严阵以待、弓弩上弦的山阳军士。
王当的大军终於姍姍来迟,带著一身疲惫和愤怒围住了巨野,如同被激怒的困兽。
远处地平线,寿张城方向腾起的烽烟已经黯淡下去,那里的大战似乎进入了更为残酷的僵持阶段。
一场赌上两方未来和士族兴衰的、规模远超寿张张氏那场惨败的残酷绞杀战,即將在巨野城下展开。
曹操扶著冰冷的雉叶,脸色凝重。
他退回来了,保住了主力粮草和核心精锐,但同样失去了大部分刚到手还未捂热的山阳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