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东境,张氏之名如雷贯耳。
鲁国孔氏,孔圣人的二十世孙孔融,孔文举。
这位清流领袖、海內名士,其行动更具象徵意义和地域整合色彩。
在荆州收復南郡、皇甫嵩率平叛大军在豫州围点打援的消息刺激下,蛰伏在青州的各方力量早就有些按捺不住。
要不是卢植在幽州大胜之后搞事情,青州士族在冀州、青州黄幣的压迫下早就有大动作了。
孔融这位“孔子廿世孙”的旗帜,瞬间成为凝聚山东士族力量的焦点。
高密郑氏、剧县滕氏、东莱刘氏等世代盘踞青州的望族,一改前些时日的谨慎,纷纷遣出族中精锐私兵与丰厚的粮草辐重,匯聚到孔融临时设於北海郡府的“剿匪”大蠢之下。
他们没有选择硬啃青州渠帅管亥亲自坐镇的青州黄幣主力,而是將予头对准了因幽州大胜而士气本就不稳、此刻更因各地告急而人心惶惶的黄幣偏师,北海郡。
孔融手持孔门经典而非利刃,立於临时搭起的高台之上,声情並茂地诵读《討逆文》,激昂慷慨,字字诛心。
台下,是土族私兵与地方义勇组成的联军,装备精良远超流寇。
他们的行动更像是精心组织的“驱赶”与“收编”。
孔融大军稳扎稳打,利用地方士族提供的情报和人脉优势,精准打击青州黄幣的后勤补给线,不断挤压其活动空间,並巧妙离间流民与死忠渠帅的关係。
一场精心策划的包围战在剧县城外展开。
土族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无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的北海郡黄幣主力。
城头观战的百姓惊见“孔圣子孙”之威,地方豪强更是爭相献土纳粮。
孔融“大破青州黄幣於北海”的捷报迅速传开,其文辞雅驯,极尽渲染仁德教化之功与团结乡梓之绩,为山东土族群体的集体亮相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巩固了孔氏在战后山东格局中的特殊地位。
南方的徐州刺史陶谦,自然不甘在这场瓜分盛宴中落於下风。
琅琊郡是其战略要地,也是黄幣与流寇盘踞之地,阻隔南北交通。
此前陶谦力量不足,颇为肘。
但此刻,他敏锐地抓住了时机,同时祭出两张牌:一是以朝廷命官身份號召郡国兵平叛;二是毫不犹豫地向富可敌国的巨贾一一县糜氏伸出了橄欖枝。
糜氏的反应极其迅速且实际!早已在暗中观察形势的糜竺,立刻做出了在吴郡藏匿“蛟首机关弩模具”之后又一次重大投资决定。
不仅大开糜家遍布徐州的商栈粮仓,为陶谦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补给和巨量钱帛,更是由糜家商队护卫与招募的精锐死士组成的“援军”数千人,直接加入陶谦的平叛序列!
有了糜家金流和武装力量的注入,陶谦底气陡增。
他不再固守下邳,而是亲率大军,以管融为先锋,北出下邳,直扑琅琊郡!
兵锋所向,不再是流寇袭扰般的零散衝突,而是针对盘踞琅琊数县、根基不稳的黄幣乱军发起猛烈攻势。
陶谦以稳扎稳打的阵地战结合糜家精准的情报支持,步步紧逼。
管融率领的商队武装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术素养,多次在侧翼击溃试图包抄的黄幣。
琅琊郡的收復进程大大加快,每克一城,陶谦的捷报便飞传州府与洛阳,字里行间虽不忘提及皇恩,但重点却放在了“赖郡內忠义豪强倾力相助”、“失地尽復”之上,其稳固徐州根基、不让平叛大军专美於前、更要展示地方牧守与本土士豪结合威力的意图昭然若揭。
糜家的巨大投入,也预示著其在战后徐州话语权的进一步提升。
当曹操的山阳捷报、寿张张氏的济北告捷、孔融的北海大捷、陶谦的琅琊收復文书,
如同雪片般飞向刚刚经歷巨变的长社平叛大营时陆鸣正站在那巨大的青铜沙盘前,指尖划过皇甫嵩呕血过的標记。
戏志才苍白的手指捻著象徵世家势力的木条,將它们精准嵌入沙盘上颖川、充州、青州、徐州那些骤然亮起的区域,嘴角勾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弧度:
“主公,您看,这火——-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旺些。也好,烧清了前路,也烧明了人心》
皇甫嵩坐在下首,目光复杂地望著那代表曹、张、孔、陶乃至更多蠢蠢欲动士族的木条,映照著自己已然暗淡的帅位。
他知道,这四方的烽烟,连同长社城外波才的火油大阵,共同宣告了一个铁的事实:
朝廷原本最好的机会生生被他葬送,最好的合作伙伴被他逼到了对面,现在竟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之前也好,现在也好,不是没有士族想要跟皇甫嵩合作,或者投靠皇甫嵩,但那些家族都是想要借平叛大军为他们谋利益,根本帮不了皇甫嵩什么。
皇甫嵩现在才看明白,山海领是唯一一家有势力,能够借力给平叛大军,愿意跟他合作的势力。
可惜,原本好好的合作基础因为卢植和他的私心化为了虚无,生生將陆鸣逼到了士族那一边。
土族们爭先恐后的“发力”,並非完全臣服於陆鸣,而是要在这位强势新统帅的“大旗”掩护下,在黄幣户骸和旧秩序废墟上,竭力为自己圈定下属於未来的最大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