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月懒躲入东边云，风倦藏进西厢林。

公主府里，江疏蓝端坐琉璃镜前，解配饰，拆云鬓，三千青丝入瀑布，正准备歇息。林兔忽来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圣驾留在公主府门前。”

于是煮茶回灯，更衣梳发。江疏蓝由林兔扶着出府相迎：“太子殿下。”

领着江子墨进了前堂，二人落了座，江疏蓝屏退一众宫人，率先开口道：“太子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来见见你。”江子墨开口应道，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江疏蓝一愣，继而笑道：“不是时常见着么？再者，太子殿下应多理政事，明察大小之狱，方才不负皇兄所望，方才对得起天下百姓。平日里殿下也应早些歇息，保重龙体，若要见本宫，殿下大可在明日退朝之后再宣本宫入宫觐见。”

“明日？明日你还在京么！”江子墨的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太后都已对本殿讲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好久，江疏蓝才道：“希望太子殿下能明白本宫的苦心。”

“你一介弱女子 ，竟要跑到边关战场去，叫我如何不担心？既然父皇封你为天宁公主，你好好当你的长公主便是了。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如此！ ”江子墨这话说得沉痛，“我大可保你一世富贵，你便留在京城罢。只要你安全便好了，哪怕……哪怕你是我一辈子的……皇姑姑。”说到最后，江子墨的语气近乎于哀求。

江疏蓝沉吟一阵，还是叹气道：“子墨，本宫是非去不可的。”

“本殿不允！”江子墨怒道，竟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虎符封印皆在本宫手中，而国玺尚在皇兄那儿。”江疏蓝淡淡地把事实摆出来，“子墨你莫要任性了。”

“你！……”江子墨拍案而起，“你是要本殿下御驾亲征么？随你一起？”

“请太子殿下已江山为重，勿要以身犯险……”又顿了半响，江疏蓝方才低声叹道，“殿下，你知道，本宫也是为了江国河山，为了天下百姓。”

听到这话，江子墨苦笑：“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朝廷，只有江国，只有百姓，可曾有过……我？”

江疏蓝一顿，眼帘低垂：“太子殿下乃江国储君，本宫自然会以太子殿下为重。”

灯火摇曳，窗外寒鸦数点，大雪纷飞。这夜，很冷，很冷。

江子墨自嘲一笑，轻轻拂袖向外走去。

“恭送太子殿下。”江疏蓝便也站起身来。

走到庭前的江子墨忽然停住脚步：“一年，最多一年。若你一年后仍不回京，本殿必然御驾亲征。你记住，倘若……倘若你回不来了，本殿就是死，也要用铁骑踏破晋国的京城。”

用铁骑踏破晋国的京城……江国也就全毁了，他这是要同归于尽！

江子墨抛下这话，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江疏蓝独自一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许久，江疏蓝吩咐熄灯歇息，却是辗转反侧了一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