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云，苍生难渡。

这世间的因缘际会，本便是空赠一场欢喜。何谓情？情为何？既是避不过，堪不破，渡不过，不如驰疆纵马，笑逐风流。

皇兄亦曾顽笑说我是天字第一号的风流。

诚然，被许多人说成风流成性的我，实则并非多情之人。却也无心安定下来，游戏人间许多载，我连个侧妃也没纳，后院里收藏着几个叫不全名字的妾，全当摆设。皇兄倒是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每每将我召进宫里，与太后一齐教训我几个时辰也是常有的。只是，他们从来不知我症结所在，于是纵是将嘴皮子磨破，其实也无甚用处。

有回太后实在没了法子，竟请了灵觉寺的老禅师来开解我，企图为我算一段好姻缘。但她着实有些失策，算姻缘这事，轮到谁也不该轮到和尚。被请来的禅师自然也有些尴尬，一向劝人向佛，没想到这一次是改行做月老，但皇命难违，他便象征性地劝了我一劝。我幼年曾在灵觉寺住过一段时日，与这净能老和尚倒有几分真交情，于是静心听完他的一席劝谏之言，思忖一阵，认真说道：“连佛也说众生皆过客，那么无爱也可，离恨也罢，百年之后莫不是满眼空花，虚幻一场？若是世人皆去红尘追寻欢乐，又哪里来的大师那佛门清净之地呢？”顿了一顿，喝口茶，低笑道：“本王已经看开，大师也不必做这徒劳的说客。”其实我也不过空口说白话，却全是哄人的，只因净能的立场本便有些摇摆，听了我这样一番大道理，顿觉惭愧不已，最后竟帮着我说服了太后，而我也得以闲散至今。

今日是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宫里宫外都忙得不停歇。我素来不爱凑热闹，便拎了坛酒，一个人乘了匹快马，去了城外的夫子庙一趟。

夫子庙其实早已破败了，院口的木门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枯树上栖着的老鸦也不怕人，任凭我缓步进来，连叫一声都不屑。我面上难得的有些肃然，掀起几重帷幔，又过了几处回廊，终于绕到夫子庙的后山。

那是一座矮矮的坟。

几天不见，坟头上又长了些杂草，来不及融化的积雪竟是那般的刺目，看得我眼里一酸，面上却撑起一抹笑，伸手拍了拍酒坛子，高声说：“这可是藩子贡上来的好酒，知道你最怕寂寞，特地带了酒来看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也不怕脏，挨着碑便坐了下来。

撕开酒封，一股子醇糯的香气缓缓飘了出来，我先喝了一口，又洒了半坛在地上，叹息着说：“从前与你一同饮酒的时候，只觉得人生在世总算没白来一遭，如今就剩我一个了，喝什么都是一个味儿，你倒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怎么也不为我想一想？”说着说着，分明还醒着，却像是醉了，将头抵着那又冷又硬的碑，声音低进了尘埃。

“云缇，商云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