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一年，景太祖建国初始，百废待兴。

时有楚家，大贾也。楚家有女，名曰梨。姿态袅娜，品行纯良。为补库之空缺，太祖迎女入宫，得楚家之助也。太祖对楚女恩爱有加，后宫妃子无人能及。

三月后，楚女诞下麟儿，封为楚贤妃，太祖对楚女恩宠更甚。

时有顾家，助太祖得位，功臣之家也。有女顾渠，受封为后，善妒者也。见妃恩宠之甚，心下不跃，与之时有纠纷，却因太祖之佑奈何不得。

妃诞下麟儿后不足三月，死于鸠毒。妃心中大痛，每日哭天抢地于宫中，言辞之间直指皇后。后不作言语，太祖下令禁后于永清宫。永清宫，冷宫也。

五月后，顾家施压，帝无奈，令后回宫，然罚禁足一年，抄《女诫》自省。

开泰二年，妃又怀龙子。当是时楚家日渐没落，然妃在宫中圣宠依旧。

时年八月，妃落子。

两日后，妃自绝死于沐雨台下。

——《景史·开泰·楚贤妃传》

皇后，就是个背锅的

顾渠看着那个身怀六甲躺在沐雨台下的女人。一年前，她自以为斗赢了顾渠，却不知顾渠从一开始就没有跟她斗。

那年入宫，顾渠见到那叫楚梨的小姑娘，天真善良，第一次见她那小姑娘还有点怯生。当时她心中暗叹一口气，有些不忍。但是当时建国伊始，国库无银，只能委屈她，也委屈了自己。

杜典真的很宠她，起码在外人看来。那段时间，朝廷大臣的讨伐奏折漫天飞舞，都是说类似于“楚氏是个妖女”，“楚氏得宠，景朝必亡”的。杜典到栖凤宫训（he）人（cha）的时候，把这个当笑话讲给顾渠听。

那些讨伐楚氏的大臣和楚氏都不知道，就在纳楚氏为妃当晚，杜典就抱着她，在耳边说，“等到朕把楚家的银子掏空了，这楚氏也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所以你要放宽心，不管朕做什么，朕的心始终都在这里。”

十分动听，顾渠信了，杜典也真的做到了。每当顾渠觉得杜典是不是把那句忘了的时候，杜典都会逮到机会跑到栖凤宫训（he）人（cha），但是顾渠仍会怀疑杜典会不会是在忽悠她。

楚氏特别喜欢找顾渠的茬，每次都楚氏找茬的方式都是像顾渠欺负了她似的，哭的嘤嘤嘤的，颇为梨花带雨。顾渠很疑惑，自己到底把她怎么了？

三月后，楚氏诞下杜典第一个孩子。

得知楚氏怀孕的那个晚上，杜典带着一脸阴沉走进栖凤宫，第一句话就是，“渠儿，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孩子诞生于世的。”

顾渠一惊，“陛下，你要做什么？！”

“那个女人，把每次事后的避子汤都倒了。朕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孩子诞生于世，诞生在你我的孩儿之前的。”杜典咬牙道。

顾渠无奈，好歹这也是他第一个孩儿啊，“陛下，这后宫中留下血脉也不容易。况且日后臣妾把那孩儿接到宫中来教养便是了。”

倒不是她圣母心肠，只是这后宫的女人什么样的货色她是十分清楚的，她觉得这楚氏再有手段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也抵不过那些在后宫多年的老油条。

但是，出乎意料地，楚氏熬过去了。十月怀胎，成功诞下了麟儿。顾渠顿时觉得自己小看这个小姑娘了，在这后宫中，没有点手段，不要说生孩子，活着都不容易，特别是她处于风尖浪口。顾渠知道杜典是故意的，故意把她弄到风尖浪口，想借别人之手把她害了。但是万万想不到这姑娘这么顽强。

而后面发生的事更是出乎顾渠的意料。

那天，楚氏说觉得孩子可能身体不舒服啥啥的就来报告皇后，于是出于爱护弱小，顾渠到楚氏宫中看望皇长子。

皇长子不停地哭，顾渠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是见这么小的孩子哭也觉得可怜，就抱了抱，哄了哄。

后来太医赶到，顾渠也把孩子还给人家娘了，然后就到外厅吃茶了。

后来……那个孩子就鸠毒死了。楚氏抱头痛哭，一直哭到杜典来，然后更惨烈地哭，一遍哭一遍直指顾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杀，不是人啊不是人。

杜典了解顾渠，他知道顾渠是不会杀那孩子的。顾渠是个有原则的人，她的双手染血，却从来不沾孩童的血，这是她的原则和规矩。但是杜典的信任在现实面前并没什么卵用。因为这次可谓是证据确凿。

顾渠哀叹，好吧，她是皇后，有锅她背。她不言语，在外人看来是嚣张，是默认。但是只有她和杜典知道，解释无用，借此让楚家觉得楚梨很受宠，更嚣张，也更自寻死路岂不是更好？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没收其财产，释放更多的劳动力啊。

顾渠被打入冷宫那晚，杜典偷偷去看她，“朕没想到这妇人这么狠心，连自己孩子都害死。不过也好，也算合了朕的心意，只是委屈你了。”

“楚贤妃倒是学与致用，连武则天那一招都用上了。”

杜典脸色一冷， “哼，武则天？难道那楚氏还想坐上皇位不成？武则天之所以那一招能成是因为当时真的宠爱与身，她？哼。”

顾渠是故意的，她虽知道杜典心在她这，但是依旧不放心，那毒妇这么害她，不落点石真心不甘心啊。

杜典看着她，脸色缓了缓，“渠儿，你放心，朕是不会让你委屈太久了，给朕五个月。”

顾渠浅笑，“好。”

五个月后，顾渠果真出来了。她知道，杜典是个守信的人。尽管要禁足栖凤宫一年，要抄书，但是比起呆在冷宫实在是太好了。顾渠知道，朝堂上一定有人说要废后之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压下去的。

两年之间，商贾之家周家因为有杜典的扶持慢慢劲头超过楚家，最终楚家落败。而碰巧，这时候楚氏又怀上了龙子，这对楚家来说可谓是如同饥渴之人，天降甘霖。

但是帝后怎么会让这孩子成功降生呢？所以这次，顾渠出手了。纵是楚氏千防万防，也抵不够幕后有皇帝撑腰的顾渠。

孩子小产，楚氏带着泪冲到御书房找杜典。

“陛下！陛下！皇后害了臣妾的孩儿！陛下！她害了我们的孩儿啊！”

楚氏进不去御书房，只得在御书房门前哭闹。杜典在御书房中本并不打算理她，但是实在太吵忍不住了，只得出去。渠儿，你下手的时候就不能心痛一下朕的耳朵吗？

杜典走出御书房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楚氏觉得剧情发展貌似跟想象中不太一样，慢慢也收了哭声，只剩下哽咽。

楚氏也是个聪明人，看杜典的态度，再联系楚家的现状，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开始笑了，从一开始低笑慢慢变成放声大笑，笑得十分渗人。她怨毒地看着杜典，“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来人，楚贤妃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把楚贤妃请回去，不得出永康宫半步。”

两日后，楚氏跑到永康宫沐雨台，从沐雨台上跳了下去。

顾渠尽皇后义务去料理后事，看着那个当年的纯真少女，后来心机深沉的美妇就这样躺在沐雨台下，鲜血与她身上华丽的宫服融合，眼睛却是大睁着，已无往日的神采。

顾渠叹了一口气，“厚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