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恳求众神侧耳倾听，世间生命皆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愿为祈求宽恕之人换来希望。

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的脸颊如同白雪。

他的嘴唇娇艳如血。

原来人类童话里，关于白雪公主的故事，真的不是杜撰的吗？已经沉眠百年的心脏突然用力地跳了一下，他捂住胸口，感觉到源自于灵魂的迷茫与悲伤，他应该记起一些东西，他的心再一次地发言。

“也许？”他笑着，向孩子扬了扬手中的书，“愿意听我讲一些故事吗？”

得不到确切答案而撅起嘴巴的孩子眼神一闪，支支吾吾地回答：“本来并不是很想听，不过既然你愿意讲的话……那，听听也不是不可以。”

要养育这样口嫌体直的孩子，父母还真是辛苦呢，他觉得男孩真是太可爱了，于是连眼睛深处都被笑意填满：“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米迦尔，米迦尔·采佩西。”他的名字后冠以自己【母亲】的姓，那代表着无法被斩断的关系。

“名字？”男孩茫然地眨着眼睛。

“一个字或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为了代表一个特定的人，与其他人区分开来。”这大概是字典里最正规的解释了。

“我知道。”他在伊塞河里看着小镇里的人来来往往，经常会被特殊的音节所羁绊，嘴中也会念着让别人驻足的音节，原来那就是名字啊，可是……他没有，他的眼神黯淡了，“我没有，米迦，我没有名字。”或许以前曾经有过？但是他完全不记得了，伊塞把他带到格莱尔，他所能行走的地方只有格莱尔与伊塞河中。

“所谓的名字，最常见的是由父母所取，你难道……”这是个失礼的问题，他很快意识到了。

“我没有父母。”会牵住孩子的手，给孩子买香甜面包的一男一女，这是他在伊塞河里观察多年才知道的含义，那就是父母啊，可是他同样没有。他只有伊塞，而伊塞很少见他。

“对不起。”他诚恳而难过地道歉，“一个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你多少岁了？”

“和我一样高的孩子是十二岁，可是我已经看见过一百个无月夜了。”比米迦尔更加像是白纸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孤孤单单茫茫然然，活了整整一百一十二个年头，至今为止却还是保持着幼童的样子，他的时间，其实已经在某个时刻停止了吧？

“你见过一百个无月夜了吗？”他感到心情压抑沉重，仿佛是在为男孩的悲哀而哀恸，可他是吸血鬼，本不该拥有人类孱弱的情感，他要摒弃这种感觉吗？不要，他不愿意。

男孩点点头望着他。

“那我来为你取一个名字，干脆就叫做百夜，怎么样？”

“百夜……百夜……”男孩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然后声音逐渐拔高，“谢谢你，米迦，我喜欢这个名字！”他大声又勇敢地道谢，兴奋的红晕出现在脸颊上，大眼睛闪烁着星光，百夜令他感到熟悉，尽管内心有一丝的不安却很快被拥有名字的狂喜所替代。

“不客气，讲故事的时候到了唷，百夜。”会因为一句简单的感谢而内心被巨大的喜悦冲刷，多么不可思议！这个名字是一个标记，代表他与男孩缔结了关系，虽然他不明白他所想要的是何种程度的羁绊，至少这是属于他与他二人的秘密，这一点令他尤为兴奋。

“你讲的是什么故事，米迦？”他看不懂字，光看色彩鲜艳的图画也是什么都不明白，毕竟与人类的社会脱节太久，更何况还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于是很期待地坐在少年的身侧，跃跃欲试地问着，歪着头一副顺从乖巧的模样，仿佛被驯养已久的黑猫。

他感到非常放松，因为他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他们接触的时间甚至连半天都没有，可是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而这孩子也应当拥有与他无异的心情。

神奇，却又理所当然。

“是人类国度里一些传说。”他翻开书最起始的页面，给他讲解地图，然后打算一页一页地慢慢讲过去，最美味的要留在最后，他决心把自己心心念念的格莱尔当成压轴。当然地图的阅读对于这个孩子而言还是太复杂了，他明明一脸“好难受好无聊”的表情，却还是撑着下巴逞强地听着，安安静静，乖顺无比。男孩支撑不住，倒在草地上睡着了。

他阖上书本，注视着男孩。

没有镜子，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笑容究竟有多么柔软。

“晚安，百夜。”玛娜之月逐渐隐没于云朵之中，东方的地平线有一丝红光悄然爬上，他将男孩搂在怀里，用纯白色的丝质斗篷包裹住二人，四下张望，意图寻找一个太阳并不能照耀到的地方。

真是契合，他的怀抱仿佛是为男孩量身定做的一样。

因此男孩在他的胸膛里舒适地蹭了蹭，从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小猫崽一样的低沉呼噜声。

“或许，我们真的见过。”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