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元从房间里走出来，迷迷瞪瞪地看了眼客厅里的杨炘。外面天色黑沉沉的，一天就这么给睡过去了。要说醒，其实中间也醒过好几回，可就是不愿意起来。浑身筋骨都懒散着，脑子里还时不时跳出陆鹏飞的样子。可这越跳，绍元越是弄不懂自己的感觉。

绍元晃荡到沙发上，又躺下了。他侧着头看杨炘，“这什么啊？”

“木棍。”杨炘扭头看了眼绍元，脸都睡白了，“好点儿了没？冰箱里有海鲜粥还有披萨。”

“放腊肠的？”绍元耳朵里就剩披萨两字了。

“嗯，就你喜欢的那款。”杨炘把木棍隔着空档竖着排成一列，接着又横着一列搭在上头，作成一张网的样子。

“还是你对我好。”绍元跟个泥鳅似的从沙发上滑下来，愣了好一会儿，才体力不支似的晃荡着站起来，嘴里嘟囔道：“只有披萨能安慰我。”

杨炘笑起来，要谁都像绍元一样，买个披萨就能给哄舒服了，这多轻松。

还得弄块薄木板垫在最底下。不然下雨了都没处躲，水直接从空档往下浇。杨炘琢磨着，忍不住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挺有搭房子的天分。接下来，就该用胶水粘了。

绍元把一盒披萨都给热了，他端着盒子和一罐可乐坐到杨炘边上，“搭什么呢。”

“屋顶。”杨炘开始往木棍上涂胶水，“给戎异的。之前不是去他家了么，跟着他搭了个石头屋，还差个屋顶。我先搭个样子，要觉得行，再买点好看的木头正经弄一个。”

绍元瞄着杨炘的动作，边啃披萨边哼唧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杨炘笑笑，想起昨晚上戎异对自己说的话，“我们是两情相悦。”

“…就我不两情相悦。”绍元低着头说了一句。

杨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是，哪儿那么快就缓过劲来呢。他腾出手拍了拍绍元的脑袋，看他那奄奄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心疼。这人多少年了都没心没肺的，被绍月那样欺负着照样嘻嘻哈哈的。可这回。

“你手上胶水！”绍元叫了一声，“我这都够惨的了，别等会儿连头发都没了…”

杨炘伸手拿了片披萨，看着绍元活过来的脸色笑道：“当我把胶水涂手上呢。”

——

戎异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周边尽是高楼和商场。过两天得平地了。他看着脚边青绿色的草，再长个把星期就能漫过膝盖了。

连着五六年，每个方案施工前，戎异总习惯来现场看一眼。地还是原来的地，可等造好楼房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戎异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有时候，他觉得这地原来的模样就挺好，空着就空着，何必满满当当地竖起高楼大厦。可这也就是想想，多数时候，看到自己设计的楼能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天色灰得像是要下雨。这要一下，工程就得往后拖了。

戎异挑着没长草的干土上走，觉得挺心烦的。这趟工程是恒业给的，和杨恒碰面是躲不过去的事儿。上回杨炘要说实话的时候，他给拦着了。这事儿他有私心。一是这感情才开始，未来真没谁能说得准。二来他确实怕出什么意外，连累丁安荣丢单子。政府不让新建工程已经是勒着事务所的脖子了，不能再有万一。

再说，他和杨炘年龄差这么些。二十出头，正是什么都不定的时候。昨晚上那句话说出口后，戎异能感觉得到杨炘的高兴劲儿，说话声音都软下来了。可这高兴又能维持多久呢。说实在的，有时候他真挺佩服陆鹏飞的。当初说开酒吧，没半点犹豫，辞了职找了片地就开始了。郑子浩的事儿也是，三番五次离开又回来，可只要陆鹏飞觉得还舍不得，就能压着自己原谅了。

他做不到像陆鹏飞那样干脆。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工地呢吧。”戎异接了手机，是丁安荣。

“嗯，来看看，有事？”

“那个王启打电话来，说有几个图的问题想问你，我刚把他电话发你了，你晚上聊一下，我就不经手了。”丁安荣回道。

“有说什么问题吗？”戎异边问，脑袋里边想那几张图。

“估计是管路图的问题，小问题。”丁安荣看了眼在阳台收衣服的佳倩，继续道：“这一片空地的有什么看头，赶紧回吧，看着快下雨了。”

“习惯了。”戎异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摊开手掌感觉了一下，笑道：“好像是下雨了。”

“我去，那带伞了吗？”

“没事儿，我马路边叫辆车就行。”戎异沿着进来的路又出去了。

还没等他拉开车门，雨就忽然大了起来。戎异扭头看了眼工地，只看见长长的横幅上几个大字：恒业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