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VIP楼下停了一辆全黑的商务款加长奔驰,稍过片刻,一身名贵西装的中年男人下了车,身后的保镖自觉地一前一后站着。这时医院里立刻跑出一个人迎了上去,由他带领着,一行人步伐匆匆进电梯直达顶楼。
那人将他们领至506门口便走了,身穿西装的男人对身边其中一人给了个眼神后,便推门而入。收到示意的保镖守在门口两侧,一动不动。
贵宾病房设施齐备,环境优雅,能够躺在这里的也是非富即贵。
他向房间中央走去,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一副倦容,了无生气,像是昏睡了很久的样子。他站在老友的床前,很难想象平常看似非常健康的人突然之间会倒下,一病不起。
封闭的玻璃窗将外面的吵闹隔绝开,房间里只剩下检测器的“滴滴”声,除此,一切安静的发慌。
他望着老友,突然开口说道:“没想到那次争吵过后,你我再见会是在这种地方。两个月了,你昏睡了这么久,你可知道宋语曼已经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个孩子来江城了,她一定会来找你的,你怕吗?呵呵,所以说,”他突然压低声音,变得沉重严肃,“你还是这么一直睡下去,对你,对我,都好。”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最后,他走之前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眼,嘴角轻哼了一声。
漆黑夜幕下的江城报社一片黑暗,所有人都与家人团聚去了,然而抬头远望,仔细看还是有灯亮着。
灯火如白昼般明亮的办公室,江煜城放下手中的签字笔,一手挥开面前刚刚看完的文件,起身活动了下酸麻的脖子。他站在几近透明的落地窗前,远处是这个城市的尽头,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整个夜空黑得沉重又压抑。
江煜城想,这样的夜空他看了有多少遍了,自从父亲突然发病住院,他就每天每夜的待在这几十平米,看文件,签字,看文件,开会……等到放下手中的笔,一抬头,已是深夜。江氏集团规模庞大,涉足范围广,全部员工加起来近十万人,可就在今年,因股市影响江氏财务状况连连出状况,竞争对手也趁火打劫,要是父亲再不醒来,他一个人不知道在这位子上还能撑多久……
正想着,电话突然震了。
江煜城看了看号码,马上接通,“小李,医院那边出什么事了?”
对方听他语气紧张,立马把刚才从值班护士嘴里探听到的说出来,“就在十分钟前,院长进了董事长的病房,还派了两个保镖守着房门,把护士们都拦在了外面,再后来,过了几分钟院长就出来了,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吗?”
“没,当时他的人挡在门口谁都不让进。”小李虽然是江煜城底下干活的,但是听着老板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太对劲,便猜测着问:“少爷,你说这院长会不会……”后面的话没说,他其实也不敢说出来。
“住口!”江煜城高声呵斥,接着用极其严肃地语气说:“江家跟季家的关系全江城人都知道,小李,你记住,今天只是院长来探望昔日好友,但是这件事我不希望多一个人知道,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江煜城在公司一向话就少,但一出口就是毫无温度的句子,虽然他极少在众人面前发脾气,但底下的人私下里其实都忌惮着他,小李一听立即回答,“明白!明白!少爷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
没有人会明白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江煜城隐约有所察觉,自从他父亲江荣轩倒下后,有些事情将不再会像以前那样太平了。
有人喜欢专挑软柿子捏。
但他江煜城也不是吃素的。
岑远希毁约的事不在宋晓的意料之中,但听到电话里陆璐的愤怒的咒骂后,很奇怪,宋晓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这样的事情确实像岑远希的作风。
昨晚她熬夜到两点,看完了岑远希的那本书,结果很震撼。
整本书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部狗血小说,剧情总结起来无外乎是,初恋情人为前途抛弃恋人,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情节。
艺术取自生活,这样的故事早已不稀奇,但这本书之所以还能如此畅销,原因主要是岑远希描写的太过于真实,这反倒不像本小说,而像是在他身边发生的一个故事。
宋晓越看越惊心,岑远希手里的笔就好像是她的眼睛,他笔下一个个文字拼凑出的画面像透了她在临县度过二十几年的生活,他像是时刻跟随在她身后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甚至连她骑自行车从右上的习惯他都知道……
她几乎可以肯定地判断,这个故事与她有关。
那么一切前因后果都说得通了。
从她到江城的路上,他就跟着她了。进江城报社也是他的安排,因为他早就知道她跟江荣轩的关系了。
他串通人事部的经理用让她走后门,所以,陈冰也是他的人。
所以,不仅是手上这本书,连她睡的床,住的房子,都是他的……
“天哪,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宋晓合上书,喃喃自语。
拉开窗帘向外望去,早上六点的太阳一半还隐在蝴蝶湾下,湖面上波光粼粼,整座城市笼罩在金灿灿的荣光之下,居高临下的视野能够看尽江城的繁华与冷漠,却看不清人心的善恶。
同一片天空,有人也在看着这日出美景。
岑远希推门而出,靠着门柱看向远处的日出之景。
云南大理,云川古镇,坐落在半山腰上,夜可观星海银河,故得名云川。
时隔一年,他又回来了。
“岑老师!岑老师!”孩子稚嫩的声音高声呼喊着他,难掩激动的小脸一会儿就到了他眼前。
岑远希眉眼沾染笑意,蹲下一把抱住他,“毛毛,你怎么来了?你妈妈呢?”
被叫做毛毛的孩子伸出手握住岑远希的手,开心地亲了他一口,回答道:“我妈妈在做早饭呢,岑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都不来看看我的,毛毛好想你啊!等会儿你去我们家吃早饭吧?”
岑远希宠溺的看着毛毛,摸了摸他软绵绵又茂密的头发,“老师刚到,还没来得及去看你,你就自己找来了。”
“那我岂不是岑老师你看到的第一个人呀?嘻嘻嘻,毛毛好开心!”说完之后,他的小脸又慢慢塌了下来,露出惆怅纠结的表情。
岑远希捏捏他的脸,关心问道:“又怎么了?”
毛毛靠在他怀里,把脸闷着说话,“岑老师,你这次来住多久啊?不要像去年那样,来了几天又走了,毛毛会伤心,会很难过的!”
岑远希没有说话,抱着毛毛向他家走去,经过转角的时候,他看着已经升起的晨日,静默片刻,不紧不慢道:“不急,我们慢慢等,她会来的。”
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已在这里精心安排了一切,以逸待劳,只等你来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