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波澜不惊,缓缓起身,目光如炬,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口说无凭,何以为证?”
满宠自怀中取出一枚木令牌,双手奉上。
令牌上只一个古朴的“曹”字,背面是繁复的暗纹。
陈登接过,细细检视后递给父亲。
陈珪只瞥了一眼,便知真假,目光重新落回满宠身上:“曹司空深夜遣使,所为何事?”
“司空大人的肺腑之言,尽在信中。”
满宠态度恭谨,腰杆却挺得笔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司空大人说,他敬佩二位久矣,这封信,二位看过便知。”
他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信封,双手呈上。
封口处,曹操的私印红得刺眼。
陈珪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这薄薄一纸,是催命的毒药,还是登天的阶梯?
他示意陈登接信。
陈登拆开信封,与父亲凑到烛火下,目光一寸寸扫过信纸。
信上的字迹,霸道张扬,一如曹操其人。
开篇便是赞誉,称他们父子为“汉室栋梁,徐州屏障”,却“明珠暗投”于一介武夫麾下,言语间充满了惋惜。
紧接着,笔锋陡然凌厉!
信中痛斥袁术僭越称帝,乃“国贼!逆党!天下共诛之!”
而吕布与之结亲,是“自绝于天下,自甘为走狗!”
字字诛心!
“……若二位能助吕布回头,斩断与袁逆的牵连,便是匡扶汉室的大功臣!”
“操以丞相之名在此立誓:事成之后,必上表天子,封公为列侯!”
“元龙先生,一郡太守之位,虚席以待!”
“他日,若能除去吕布,将徐州归于朝廷,则陈氏一族,当居首功!”
轰!
陈登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捏着信纸的手指都在发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猛地抬头,双眼在烛光下亮得吓人。
“父亲!”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天赐良机!曹公所言,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孩儿的心坎里!”
“袁术必亡!吕布非主!唯有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才是真正的出路!”
陈珪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带走了压在心头的所有阴霾和犹豫。
他将信纸缓缓折好,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好一个曹孟德……好大的手笔,好毒的眼光。”
他看向满宠,声音冰冷而决绝:“回报司空大人,信,我们收下了。他的意思,我们父子……明白了。”
“此事,关乎汉室正统,我二人,必竭尽全力!”
满宠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松弛下来,他深深一揖到底:“有陈公此诺,宠此行不虚!司空大人在许都,静候佳音!”
送走满宠,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父子二人的心,却已是烈火烹油。
“登儿。”
陈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森然。
“此事,要等。”